单,有时连府里的大丫头都比她要体面,怕岫烟烦恼尴尬,曾送她一些玉佩、簪环和摆设玩物。邢岫烟平时不言不语,但因受过探春的恩惠,听湘云发问,倒是没什么顾忌,叹道:“我恍惚听过一耳朵,像是她们府里的赵姨娘大闹了一场,二太太听见,心里不高兴,难免就带累了三姑娘。”
湘云摇头道:“难怪大嫂子她们都不开口呢!三姐姐也是可怜,空有一副雄心壮志,偏生她那个姨娘着三不着两的,成日生事,害得她跟着没脸。太太有心要抬举她,几次折腾下来,心思也淡了。”
一壁叙些闲话,一壁已到贾母房里。只见院中寂静无声,花木葱茏,廊檐窗下有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正靠在栏杆上,坐着打盹。
丫头们见湘云等人结伴进来,连忙指着正房,不住摇头努嘴。
湘云等人见状,知道贾母在房中歇觉,不敢高声说话。和丫头们进了厢房,姐妹几个坐在一处,谈论针线,说些闲话。
不多时,丫头送来几盏精致新茶,湘云、宝琴和邢岫烟正吃茶,忽然听见鸳鸯在院子里差遣丫头,想是贾母已经醒了,连忙放下茶盅,又到正房这边来。
贾母歪在炕上,身上搭了一条玫瑰紫暗花绸面锦被,正接了鸳鸯递过去的一只官窑白瓷茶盅,浅啜几口,洗脸漱口。琥珀跪在一旁的脚踏上,手里拿着一副美人捶,轻轻捶打。
见几人进来,贾母道:“才刚听鸳鸯说,刘亲家背了好些豇豆、扁豆、葫芦条儿和瓜果送来,难为她心诚,一路扛了几只大口袋,走了半日路才进城。我知道你们素日爱吃这些,让婆子收拾几样,赶着立即做了,中饭都在这里吃罢。”
湘云笑着道:“可巧呢,成日都是火腿、肘子的,再不就是鸡鸭禽鸟,总觉腻得慌,正想些新鲜菜蔬吃。”
宝琴和邢岫烟也附和着道:“还是跟着老太太吃饭自在。”
贾母听了,愈发高兴。
说话之间,已有丫头、媳妇们抬过大饭桌,摆放椅凳,厨房的婆子如流水一般往来走动,端来一只只红木托盘大捧盒。
一时凤姐、李纨、宝钗、探春也都赶来伏侍贾母吃饭。
贾母对凤姐道:“你如今既病着,正该好生调养才是。何苦来操心我这里?我知道你素日最孝顺,但也不必如此拘礼。你早些养好身子,我也能跟着放心。快些放下筷子,回去躺着罢。”
王熙凤不肯就走,宝钗和李纨也都在一旁相劝,王熙凤这才告辞去了,仍留下平儿在一旁帮着照应。
贾母又对李纨和探春道:“你们帮着太太料理家务,诸事繁杂,自己吃饭也就罢了。特特来我这里一趟,又耽搁你们的光阴。”
探春笑道:“不过是帮着太太照应一下罢了,哪里就至于如此,陪老太太吃饭的功夫还是有的。”
姐妹几个互相推让着坐了,湘云、宝琴等坐在上首,探春和邢岫烟对面而坐。
宝钗如今是孙媳妇,不能坐下吃饭,跟着李纨一道放箸捧饭,挟菜盛汤,将捧盒里的肉菜羹汤一一捧出,摆在桌前。
贾母指着桌上两样菜,道:“这一碗白芹拌野鸡瓜子,和那一碗冬笋老鸭汤,给颦儿和宝玉两个送去,刘亲家送来的干菜烧肉,也分一份拿过去。”
众人听了贾母的话,不由怔住,一时面面相觑,不敢吭声。
唯有湘云大大咧咧,张口就要说林姐姐已经搬出贾府,到庄子上修道去了。
宝钗站在湘云身旁,见状连忙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衣袖。
湘云侧头看了一眼宝钗,噘了噘嘴巴,把要说的话重又咽回肚子里。
贾母犹然未觉,继续吩咐道:“还有那碗山药煨羊蹄,不必摆出来,送到你们大奶奶房里给兰小子吃。”
李纨连忙推辞道:“他一个小小人儿,能吃多少?份例菜都吃不完呢!”
贾母笑着道:“你别管,吃不完,给你们房里的丫头吃。”
说话间,算是勉强将贾母随口提起黛玉之事混过去了。
贾母吃过饭,自去暖炕上歪着,探春、湘云也都纷纷放下碗筷,漱过口,坐在一旁陪贾母说笑。
贾母吃了饭,只说了几句闲话,便觉倦意上头,有些昏昏欲睡。
探春等见贾母满脸疲色,连忙压低声音,互望一眼,悄悄走出来,各自回房。
探春辞别过众姐妹,径直回到秋爽斋。正坐在镜台前拆发辫,丫头小蝉悄声道:“姑娘,林姑娘让人送来几样东西,收在那边大螺柜里。”
探春皱眉道:“林姐姐在外边庄子上住着,东西是谁送来的?”
小蝉答道:“姑娘放心,我们不敢随意夹带外边的东西,林姑娘的包袱是托/奶/妈子带进来的,账上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侍书手里端了一只雕漆小茶盘,走进来笑道:“后两日就是姑娘的生日,那包袱里还有张林姑娘写的帖子哩。”
探春一时愣住,对着铜镜中呆了半晌,方苦笑道:“难为林姐姐,竟还记得我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