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是要整理库房,她的私库在这里,司马珩赏赐她许多东西,皆在这里存放。
可如今丁点心情都没有了。
沈荞问容湛,“可还有其他消息?旁人怎么说?沈相怎么说?吵起来了吗?”
容湛摇头,他整日都在贵妃身边守着,自然什么也不知道。
来回话的还是将军府上的人,哥哥身边是侍从,来送沈荞的药,顺便代哥哥同她禀告一句。
沈淮亦不知司马珩究竟要干什么。
傍晚的时候,倒是库图来参拜,沈荞去前厅见了他一面。
屏退周围人,库图说了句:“陛下此举委实叫人震撼,不过倒也不是无迹可寻。”
沈荞忧心忡忡,“旁的我管不着,但我担心我的女儿。”
沈荞看不懂司马珩的意图,若说是因为最近之事,沈荞只能想到是因为自己,司马珩为了给她抬地位,不惜拿立储之事下刀?她总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她没有那么大的能耐,但她想不明白,更怕司马珩此举伤害到毓儿。
储君之位何其重要,便是沈荞愿意,那些大臣也不会消停,自古以来都没有这样的例子,那帮老顽固焉能消停?
沈荞甚至怀疑司马珩故意来逼她的,告诉她他有的是办法掌控她?
库图瞧她那样紧张,不免轻笑了声,倏忽问了句:“我从前便是中土人,后来才去了塔善。娘娘恐怕不知,我从哪里而来,又因何和容将军有牵扯。”
沈荞从愁绪中剥离,好奇问了句:“因何?”
库图说:“我从前,亦是为陛下培养的死士。”
起初并不是专门为了司马珩培养的,亦不叫死士,司马一族向来子嗣单薄,每一代的子嗣就没有超过三个的,因此对子嗣有着异乎寻常的看重,未免磕磕碰碰以及各种意外,便有了“替命”一说,从穷苦人家择选幼儿,从小培养,忠诚勇猛为先,训练异常的苛刻以及残忍。稍大一些,便要去主子身边守着,遇到危险,要替主子去死,若主子死在自己前头,自己也不能独活。
但那些死士,并非人人都是忠诚以及感激涕零愿意为主人去死的,每隔一个月就有考核,有异心者诛之。
他们训练的地方叫做天宫,一共三层,其实就是个地下蜂巢样迷宫建筑,除了考核之时,并不会受罚,但自相残杀却很严重,仿似养蛊一般,上头也无人管,似乎默认似的,能留下的,就是实力最强悍的。
那地方,不比地狱好到哪里去。
库图从小就生得柔美,常常受欺负,所有他决定给自己找个靠山,然后他便找到了沉默寡言的容湛,容湛很厉害,也很不合群,但他是个正直的人,库图为了讨好他,使尽浑身的解数,但容湛始终对他不咸不淡,不过也并非全无用处,至少谁再欺负他,容湛会管。
库图便在容湛身边待了四个多月,终于有一天,他受不了这个地方了,他说他要逃出去,问容湛要不要一起走,容湛只是摇头。
他们从小就没有见过外面,所以逃出去也不知道干什么,但库图从小就是个不安分的,他就觉得自己应该逃出去,他又研究了半个月,终于研究出了天宫的地形图,他决定要从这里出去,他并不知道他到了第三层的时候,便已经被发现了,因为他和容湛要好,上头便派容湛去杀他。
对容湛说这是他最后一个考验,杀了库图,他便可以从这里出去了。
但容湛没有去追杀他,他放他走了,库图看到他还很高兴,说:“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容湛摇头,“我来送送你。”
库图从洞口出去的那一刹那,一道箭矢破空而至,直插容湛的背,库图惊呼出声,回头就要去扶他。
但容湛只是蹙眉说道:“一直走,不要回头。”
这不仅是对他的考验,亦是对库图的考验,容湛知道到了这地步,两个人大概率都不可以活了,但今日看守的人只有一个,那个人在天宫活了好多年,从未出去过,据说是因为眼睛出了问题,不能见亮光了。
所以此时库图走,并非无生机。
库图便一直往前走了,一直走一直嚎啕大哭。
容湛没有死,那天皇帝去给太子挑死士,正好看到他,问他为何放走库图,容湛说的是:“我的职责是守护为先,而非杀戮为先。我不想把刀对准自己的伙伴。”
司马荣湚便挑了他,并且下令,不要人追捕库图。
库图东躲西藏几日,发觉自己并未被追捕,便一路西去,逃到了边境,而后去了塔善。
沈荞不解他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库图笑了笑:“娘娘,死士是有女子的,在下曾被误认为女子很多年,甚至我自己也觉得自己是女子。二皇子的三个死士皆为女子,而在来敬都之前,司马一族的‘替命’从未有过女子,您知道为什么吗?”
沈荞模糊地有一些感觉,“容太后?”
库图点头,“前朝容太后执政数十载,她对女子的提拔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是以女子习武射箭骑马读书者不在少数,颁布的法令,也有不少偏向女子的,而塔善如今的法令和风俗,便是学习容太后执政时期敬都的风俗。”塔善一直是李朝的附属国,常常派遣使者去敬都学习参拜。
沈荞若有所思片刻,她记得自己曾经很羡慕塔善的制度,一夫一妻,女子亦可为官。当时库图逃往塔善,不知是否也是因为这个。
“堵不如疏,陛下愿意给那位女扮男装去科考的女子一个生机,便是给前朝旧风俗下有志于学的女子一个生机,而今陛下将立储的范围从皇子扩展到公主,恐怕也是出于此考虑。”
沈荞对政事一窍不通,此时库图提了一句,沈荞才觉得自己大概是过于狭隘了。
“可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敬都的臣子,大多都是先帝带来的,旧臣并不多,陛下此举……”沈荞倏忽有些担心司马珩了。
自从他回敬都,沈叙之和祝泓便大刀阔斧地进行变革,司马珩一直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沈荞都忘了,他如今是顶着多大的压力。
诸事繁杂,朝中人心各异,他应该……很疲累吧!
她偏还在这关头跟他闹。
他却也自始至终没有说她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四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