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白华自别了于吉等一直就没有找到金露蓉和两个小孩,于是就不问方向,满山乱寻一通,到处都遇到各路武林人物,有认得的,也有从未见过面的。凡是他认得的,人家却不认识他的占多数,只因他很少以真面目示人过。
就这样一连过了好几天,连金露蓉的影子都没有发现,不由渐渐着起急来。
这日的清晨,南白华暗地跟着几条人影翻上一座峰头,双方的距离相当远,前行的几人根本就未注意后面是谁在跟踪,原因是近半月以来,这周围百几十里山区里到处都是江湖人物充塞其中,大家都不以为怪了。
南白华倏然看出那几条人影根本不是一道的,在行动上似乎各有什么企图,互相间离也有很远的间隔。
翻过峰头后,南白华欲察究竟,便稍微加快了自己的脚程,三两个踪跃,即从另一个方向抢先上了峰巅。
峰顶上地形非常复杂,古树虬结,怪石嵯峨,人行其中,轻易无人发现。
突然,就在南白华的前面不远,有人轻声细语!
以南白华的耳朵不须运用功力就可听得很清楚!
他侧耳之下即知是一男一女的声音。
二人谈话并不和谐,声音渐渐的大起来了!
倏然听女的娇嗔道:“你凭甚么管束我的行动?”
只听男的冷哼一声道:“难道作哥哥的不能管束自己的妹妹?”
女音冷冷的接道:“你自己弄清楚一点,我们并非亲兄妹,同为义父收养的,平时喊你一声哥哥那是看在义父的份上,想管束我可别作梦。”
男的似被堵住了嘴巴,很久没有回答,沉静半晌才听他冷哼声道:“好,从今以后我不管束好的行动,也从此断绝兄妹关系,你看上他你就追罢,早晚你要后悔的。”
女的嗤声道:“你说他品性不端?哼,你自己呢,‘金玉公子’之名够响亮了,哼,你心眼里的名堂我非常清楚,想把我送到‘走马王孙’手里去是不是?那你就好以我的关系去巴结凤阁小姐,算盘倒是不错,我偏不上你的鬼当!”
男的似因被其揭露心中秘密而恼差成怒,只听他叱道:“莫丫头,你敢说我的不是?”
“有什么不敢?你有种就和我到义父面前去评理去!”
“嘿嘿!”
男的似被其威胁得无法下台,只嘿嘿地冷笑两声,稍倾又接道:“你怎么说都可以,只怕义父也难答应你那个姓蒋的。嘿,就算义父同意吧,听说蒋超然是北神的首徒,人家是否瞧得上你这个‘龙楼千金’还是问题。”
南白华听他们谈得半知半解,什么北神,蒋超然,这些名字从未听说过。
男女二人争吵至此,女的似乎气极了,忽然一声蹬地之音传入南白华的耳中!
南白华不觉“咚”的吓了一跳,认为他两个假兄妹打起来了!
未几,忽听得另一个哈哈大笑发自近处,紧接着一个青年人的语气道:“妙哉四明山,林泉幽美,风景宜人,真正是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二位雅兴不浅,竟选定在这峰顶幽会呀?确使区区羡煞也!”
南白华偷偷的伸出头来,意在看看说话的是个什么人物。
不料他头才伸出一半,耳中又听到左右两侧同时发出了沙沙细响!
南白华忖道:“这附近林石之间竟来了不少绝顶高手,否则绝无这等轻功!”
他伸出的头又缩了回去,只听那金玉公子叱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不察明真相就开口胡说八道,滚开,别妨碍我兄妹的谈话。”
“哈哈,阁下既称兄妹,那就该光明正大的叙谈,却为何躲到这深山绝岭来了?”
“库里索,你管得真多,人家谈笑难道硬有一定的范围不成?”
这又是另一个青年人的口音出来抱不平了!
南白华正想再次伸头窥探,忽听库里索大笑道:“蒋超然,我们是冤家路窄,竟然又碰头了。怎么样,我既无权干涉人家,难道你又有权不准我说笑声?”
蒋超然的声音冷笑道:“这不是权利问题,江湖人讲的首先是个理字,阁下想想这理是谁不对?”
“可惜区区有时对理字不大讲究,权字倒看得非常重要。”库里索的语气渐渐带有火药味道了!
南白华实在忍不住了,轻轻的长身起立,原来他面前数丈之处就是一块绿油油的大草坪,这时坪里的人物已可一目了然。
南白华向每个人注视一眼,只见一个穿蓝绸儒衫的两眼望天,鼻孔里哼道:“我就不相信有谁胆敢在蒋某面前逞能道狠。”
他忖度着未毕,左侧那穿黄绸书生打扮的青年接口道:“蒋超然,听你的口气,又想和区区比上几手罗?”
蒋超然哼声道:“库里索,你那‘誊格里’的武学我会过不少,并无任何奇奥之处。”
库里索慢慢上前道:“北神的武学也能在中原称雄,不信我们各凭所学印证一下便知分晓。”
蒋超然收回仰视的目光,同样上前道:“库里索,那你就放手过来罢!”
南白华见两人箭拔弩张,知难免有一场极精彩的拚斗,不由移近场地边缘静观变化。
库里索两眼精芒怒射,右手袖口往上一抖,食中两指并拢,半抬不抬的停下道:“蒋超然,你认得区区这是何种功夫?”
蒋超然冷声道:“嘿嘿,誊格里‘漠龙’巴其鲁独创的双龙指并不稀奇,我要使出‘青凰爪’就可破去!”
库里索两指一收,单掌划一圆圈,迅即握拳收回,冷笑道:“区区双龙指突变‘天罗网雀’,蒋超然,你那‘青凰爪’正好被我五指罩住,难逃重伤。”
“不见得,我凰爪不收,突变‘凤翔天涯’你又怎奈何?”
南白华听得忘形,大声叫道:“‘凤翔天涯’未免示弱,失去反击之机,不如‘单凤点头’直攻龙眼,他如不急收五指避招,则一定会成独眼龙。”
库里索与蒋超然正在以武学理论精华驳斗,不料竟有第三者补上这句宏论,不由齐感一震,是以双双扭头注目,忘了继续攻守。
库里索更感骇然不已,如真被蒋超然用“单凤点头”攻来,那自己在理论上虽能撤招逃避,然在实际上那能办得到?于是惊骇中又加恐惧,只见他呆楞楞地望着南白华那站出的半截身体,连一动也不动!
蒋超然心里何尝不懂“单凤点头”那一招,但事实上是办不到的事情,于迟疑地问道:“敢问兄台上姓?蒋某在“天罗网雀”之下“青凰爪”已无法收回,只有“凤翔天涯”避招可使,不知兄台高见如何?”
库里索被蒋超然一语提醒,不禁哈哈笑道:“对呀,土小子,你难道有分身法不成,如不是姓蒋的诚实,我倒上了你胡说八道的大当了,嘿嘿”南白华慢步走出草场,微微笑道:“姓库的,你还没资格向我请教,待答覆蒋兄之后,只怕你就没有胆量再笑第二声。”说着向蒋超然笑笑道:“在下姓南。承蒙蒋兄下问,小弟只好献丑,‘青凰爪’使出之际,无疑内力一定迫于右侧,运至右掌,向右下顺势使‘凤翔天涯’自是顺理成章之举,也就是武学上所谓‘王道’,假若对方是个非常高手的话,此举是非常安全,但也要闪出敌人威力之外两倍以上距离才行。”
他说到这里一停,见蒋超然诚意的点头默认不语,又道:“今蒋兄与对者是个功力不见得有何超特,武学又非异常的人,那又何必避招呢?只须右掌继续前伸,硬抗对方压力,大不了腕骨被其擒住,但你只要将内力速运三分之一于左手,用一招最普通的猿拳伸出,就势改为‘凤头急点’,蒋兄,你想想姓库的避得了左眼就难逃右眼,到这时他要避也避不了啦!说不定他两眼都是你的虏获品了。”
库里索闻言面色大变,身心皆颤!眼睛瞪得像鸭卵般大,连一声也不敢吭!
蒋超然佩服得五体投地,深深一揖道:“南兄高论,蒋某获益不少。”
南白华微笑道:“蒋兄客气,小弟算是愚者一得而已。”
说完汉酒的朝库里索走前两步道:“阁下恐对区区谬论有所不服,不如请使出那招‘天罗网雀’看看,我保证点到为止,决不伤害于你就是。”
库里索向四外环顾一眼,谁知就在这谈论之间,不意竟悄悄的到了好几十个男男女女,大家都摒息旁观,神情各有不同!看罢暗忖道:“这土小子只怕能说不能行,休要被他几句话给吓唬住那才冤哩!”
南白华并不相逼,袖手闲立,轻松的游目四顾。
蒋超然移近身体道:“南兄,左前方那个少女你可认识?”
南白华微笑答道:“蒋兄是说那个穿天蓝衣裙的吗?”
蒋超然悄声道:“正是。”
南白华摇头表示不识。
蒋超然郑重的道:“她与在下有数面之雅,武功高深莫测,是南仙的大女儿,名叫刘梅影,为人非常冷傲。”
南白华向他轻声一笑打趣道:“如此说来,蒋兄撞过钉子了?”
蒋超然尴尬一笑道:“南兄见笑了,钉子虽没有撞过,但也比钉子差不多,那冷冰冰的味道真不好受!”
南白华见他苦瓜脸的样儿不禁轻笑道:“小弟有个良方,蒋兄如果需要,拿去一试保险见效。”
蒋超然见他满不在乎的劲儿大有好感,轻问道:“南兄宝方不知有几味,份量如何?”
南白华大笑道:“奇冷与奇热,仅仅两味而已!”
这一笑可把沉思对策的库里索笑得大感一震,双目怔怔的抬起头来。
蒋超然正在兴头上,那管他这些,疑问道:“南兄药味新奇,奇热可用,奇冷恐怕不行,冷对冷想不闹翻都不行!”
南白华摇头道:“这是原理上的秘诀,所谓以毒攻毒就是这个原则。”
蒋超然大笑道:“只怕病医不好反而毒上加毒,爱不成却仇已先结,此方请南兄保留罢,在下不敢接受。”
“嘿嘿!你不接受也不行,我库里索今天要会会你两个合谋的鬼计!”
南白华见他误会蒋超然说话的对象,不觉笑得前俯后仰!
“土小子,你笑什么,我‘天罗网雀’受迫,内劲下沉,双腿踢出‘翻天印’,上仰下起,看你正面胸口五大重穴往那里逃?”他想了半天想出这一招功夫,自觉扬扬得意。
南白华全不思索,大笑道:“库里索,那你就自寻死路啦!”
“胡说,你双手运劲,下体虚垂,凭甚么逃出我双腿?”
南白华哈哈笑道:“蠢东西,我右手‘青凰爪’,左手‘凤点头’可有可无,本来就是‘凤翔天涯’之势,你只有‘倒穿梭’仰身急退尚可避免,假若你真要使出‘翻天印’,我只要右手一招很简单的‘孔雀剔翎’就能削断你那双狗腿子。”
库里索闻言吓得倒退数步,面如死灰!
南白华摇手道:“别怕,在下不会按照江湖规矩治你,这次算是印证印证罢了,快回去再学一年半载去罢。”
库里索低头不语,犹如斗败的公鸡一般!
蒋超然见南白华用自己陈招旧式打败库里索,心中佩服至极!他环顾四周一眼,见旁观者都显出惊容,大感兴奋不已!
南白华一拉蒋超然道:“蒋兄,我们走,这里已没有什么好玩的了。”
蒋超然脚刚移动,突然一声冷笑传来道:“姓南的,慢点走,你那招虚实兼用的‘凤点头’用得并不高明。”
蒋超然眼角瞧去;突然大惊道:“南兄弟,刘梅影向你挑战了。”
南白华将拉着蒋超然的手轻轻一捏!
蒋超然会意的一笑,知道这初识的少年要搞鬼了!
南白华故作沉吟的放开蒋超然,举目向四下一找,表示他还没有听出发话的位置。半晌问道:“这个尖尖的声音是谁在叫,喂,站出来让南某瞧瞧。”
“呸!没带眼睛更够不上挤身武林。”
南白华有如突然找到似的,故作惊讶道:“哦,原来是你啊,喂!贵姓呀?火气不要那样大好不好?我那招不高明,那是对不高明的人才用啊。”
刘梅影见他那嘻皮笑脸的懒散劲儿,不觉又好气又好笑,行前半丈依然故意冷笑道:“阁下如对高明的又怎么样?我姓什么不须你阁下过问。”
南白华耸耸肩膀裂裂嘴,眼睛霎了霎轻笑道:“还是那一招不行吗?”
蒋超然见刘梅影修眉一皱,便知要发火了!
库里索本已走到场外,但一见刘梅影出来,误会是替自己打抱不平的,不由心中大感兴奋,忖道:“这个冰美人谁见谁,怕不料竟帮我找场来了莫非对我”
他心中想入非非,不自禁的大叫道:“刘姑娘,那土子小全靠一张嘴,你还和他讲什么?”
“住嘴!”
刘梅影叱了他一句,理都不理,又上前两步冷笑道:“姓南的,阁下是不是想死?”
南白华惊讶似的道:“想死?谁想死?那除非是神经病啦!”
“哼,我只要将口一张,吐出‘两仪真气’,你那招皮毛浅学‘假’凤点头就是自掘攻墓,不是想死是什么?”
“哈,你说的还是它问题,嗳,不要突如其来的发问好不好,在下脑子笨不会转弯,别把我搞糊涂了;那不很简单,你吐出‘两仪真气’时,我一闻到幽香扑鼻之际马上一式‘懒驴打滚’不就逃开了!”
观众闻言,不禁齐声发出大笑!
蒋超然更笑得往后直退!
刘梅影被他逗得真是气极了,但也有种微妙好感不自知的起自心底!
南白华见她面泛桃花,稍带一丝羞态不语,暗笑道:“我看你如何向我发作罢”忖着又大叫道:“喂,不知名的姑娘,还有没有问题啦?我逃了你不会再追罢?如果你真是追嘛那就要比轻功罗!”
“咭咭!”
刘梅影再也忍不住心里的笑意,不自觉的咭咭笑出声来,羞赧的扭头不理!
蒋超然似从未见她笑过,不禁大感惊奇,只见她笑得美极了,简直是连魂魄都被她笑出了壳,两眼怔怔的忘了形!
南白华心里忖道:“怪!她笑起来竟和蓉儿一般好看,唉!只是表面冷了一点,不然简直就是一对!”
这边三个人静默不语,观众同样傻了一大片!库里索的口涎竟流出了半尺长不自觉,眼睛望着刘梅影快要翻白了!
只有远立的“龙楼千金”莫书容,她见蒋超然那种痴迷的样子心里醋火大发,但又不敢有何表示,惟有在肚里只翻滚,恨起来扭头不顾!谁知她这扭头旁视不打紧,发现自己的哥哥更糟糕!除了流涎发呆外,嘿!连眼睛都不知道动啦!
她对蒋超然的单恋醋火无处发,这一下可有对象了!只听她冷冷的哼了一声道:“没有出息的臭男人,原来都是些色情狂!呸!”
她这一声呸可不轻,全场的泥塑木雕,却被她呸活了!
南白华对每个角落都看得非常清楚“龙楼千金”的表情更是深刻入微,他暗笑一声拉了蒋超然就飞快的钻到林石之间去了。
蒋超然茫然不觉的被他拉起飞跑,脑子里依然后顾不暇!
南白华怕刘梅影发觉找麻烦,一个劲越走越快,瞬息工夫就离开好几里地!
蒋超然突然发觉了自己的毛病,满脸似被血喷,红得赤里发紫,大叫道:“南兄,快放手,我的鞋子被你拉丢啦!”
南白华轻笑道:“蒋兄,只要不丢抖魂就万幸了,一只鞋子算得了什么?”
蒋超然自觉也好笑“噗嗤”一声道:“那妞儿区区没有希望了,只有南兄倒还大有可能!”
南白华大笑道:“阿弥陀佛,不瞒蒋兄说,在下已有一个尚且头痛得不得了,如再加上那个冰美人,那真是发寒又发热了!”
蒋超然惊讶道:“南兄,听你口气,是不是有个火辣辣的追上啦!”
南白华正待点头回答
突然从山道边冒出个美丽的臻首来,口中大骂道:“你简直是胡说八道,谁是火辣辣的?哼,我要不是看在你是白哥哥的朋友,非骂你一顿饱的不可!”
蒋超然闻声抬头,触目看到一个天仙似的少女向他瞪眼睛,不禁斗然一震,回顾南白华道:“南兄,这就是你说的那”
“那那什么?呆头呆脑的,咭!”
南白华连忙叫道:“蓉儿不要吵,这是我新认识的好朋友蒋大哥,嗨,你这几天走到那里去了?害得我到处寻找。”
“格格白哥哥,我追那两个小把戏追丢了,找回去时你已经不见啦,可真把我急死了!”她笑着说着又向蒋超然作了个鬼脸!
蒋超然朝南白华哈哈笑道:“南兄,你那句未尽之言一点不错,没有你谁也吃不消!贵姓呀?”
金露蓉骂道:“鬼话,什么吃不消?”
南白华拿她没办法,向蒋超然笑道:“她是华夏剑客前辈的三千金,也是小弟的青梅竹马小搭当,一切望蒋兄包涵。”
蒋超然大笑道:“岂敢岂敢,原来是金小姐;我叫蒋超然。”
“格格!酸死了!”
三人一夥继续前行,南白华见金露蓉不管是什么场合都要粘得自己紧紧的,只在心里叹口气!摇摇头。
金露蓉忽然仰起臻首道:“白哥哥,听说有个姓刘的姐姐武功很高啊,她叫刘梅影你认不认得?”
南白华笑道:“你问她干什么?”
“她长得很美呀!”金露蓉天真的说,脑袋始终抬着,两眼一瞬不瞬。
蒋超然行在前面,回头笑道:“南兄小心点!”
南白华大笑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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