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过你什么,就这一次,你让让我,好不好?让我先走”
江海祥呼出一口气,叹息一声,又一次摇头。只是努力地扣住平容的手。
“海祥,海祥,海祥!”
病房内蓦地传出了平容的痛呼,带着沉痛的呼唤,不是哽咽,更不是大哭。
可是那一种痛,微婉地入了骨,叫人这辈子死也忘不掉。
江南怔怔看着眼前的房门,有时候,生与死的距离,或许只有一门之隔。
——爸,走好。
这一天,c市下了一场小雨。雨点打在江家草地上,草尖儿颤巍巍。
江家男仆撑着黑色大伞给江南辛荷遮雨,江南面色凝肃,以江家主人的身份站在通往主屋的通道旁,迎接前来吊唁的亲戚,以及江氏的合作公司负责人。
江南身着纯黑色西服,左胸的位置别了一枝纯白色的花,辛荷也是一袭黑色长裙装,别了一枝白花,一双眼睛余肿未消。
平容则在主屋大厅,也就是江海祥的灵堂处,静静等待前来吊唁的人。
对于每一个前来吊唁的人,江南都会予之九十度鞠躬——不管那些人是真心抑或是假意。
辛荷站在他身旁,跟着他行九十度鞠躬礼。某次弯下腰的那一霎,辛荷顿觉头脑眩晕,身子向一旁斜去。
“你怎么样了?”江南及时拉住她微凉的手臂,沉声说“你回去休息吧,这有我就够了。”
辛荷摇摇头“我没事。刚刚只是没站稳罢了。”
“还说没事,你真以为能瞒过我么?”江南蹙眉质问着。脸上闪现出一抹痛色,微顿,他又道“我答应过他,要好好照顾你们的。”
辛荷很清楚,江南在怨恨自己。江海祥生前,父子间矛盾颇多,偏偏两个都是硬邦邦的男人,于是谁也不让谁半分。江南从国外回来不久后就搬了出去,江家就成了他无事不登的三宝殿。
于是,子欲养而亲不待,成了江南心头永生的痛。
“可我也答应过爸,要好好照顾你和妈。”辛荷给了他一抹安慰的笑“我会好好照顾自己,我没事,真的。”
江南默默地看了她好一会儿,道“你回屋里照顾妈吧。下雨了,别在这儿淋雨。”
辛荷还想说些什么,看了眼江南不容反驳的神色,便应了声好,跟撑着伞的男仆回了主屋。
刚踏进主屋,辛荷便催促道“你快回江先生那儿,别让他淋雨了。”
亲眼看见男仆跑回那道伫立细雨中的黑色身影旁,辛荷才轻轻走到平容身后侧。
辛荷轻叫“妈。”
平容只是微微侧了头看了眼辛荷的方向,辛荷注意到,平容眼底的那抹薄红从未消退,也从未让泪水呼出。
平容大半辈子柔柔弱弱,对于命运总是顺从得让人匪夷所思。所以几十年前在平公馆,平父让她嫁给一个她从未谋面的男人时,平容犹豫了会儿还是点头答应,只因为平父的一句话:那个男人的祖辈有恩于平家。
然后那一嫁,又让她默默地柔弱顺从了几十年之久平容和江海祥之间一开始是没有半点爱情存在的,生了江南后,他们之间的感情由尴尬潜移默化直接成了亲情。
一点都不浪漫,却也是出人意料的坚不可摧。
因为融入了生命。
就是这么一个女人,在丧夫之后没有哭哭啼啼,没有一病不起,而是一改常态,身着一身纯黑色衣裤,发髻高高挽起,一言不发且坚定地站在江海祥的棺木旁。
“江老夫人,少夫人。”一瘦削的中年男人面含悲色,向平容与辛荷打了招呼。平容微一颔首,并未将目光停留在那男人身上,而是偏过头对辛荷道“小荷,带张先生去上柱香。”
“张先生跟我来。”辛荷领着张姓男人走开。
平容依旧站在原地,深深地阖了阖眼。
——海祥,你放心吧。从此之后,我会和孩子们好好活。你走了,还有他们庇护我
半个多钟头后,辛荷上楼取了样东西,正下着楼,就见江南掸着身上的雨水进主屋来。
“江——”
辛荷眼前一黑,往下栽去。
幸好辛荷所在位置不高,近处又有陈姐及时扶住。江南一个箭步冲至楼梯口“辛荷!”
“快叫120!”平容沉稳发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