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入席

    街仿都称妻是一个“嘹亮”的女人。“嘹亮”一般是用来形容号角声，可武汉人喜欢用它来形容那些帮人热心快肠，做事干净利索、遇事敢做敢为的女子。用“嘹亮”形容女子，便使人会很快联想到那“嗒嗒滴嗒”军号声，可见咱武汉人用词的精道。

    但妻有一个习惯，就是不爱入席，这与她一贯的性格相左。妻不爱入席，不是囿于传统习俗，或对妇女的偏见，或自卑感受作祟，而完全出乎于自然、习惯。这在具有现代气息的家庭交际活动中，将使活动具有更浓厚的家庭氛围和民族气息，也更能体现主妇的贤淑、豁达。妻就是这样的。

    逢家中来客后，妻便热情地让座、递烟、沏茶，再陪着说上几句话后，妻便到厨房里忙去了。餐具、酒具摆上桌，请客人入席后，往往是我作陪，而妻继续在厨房里忙碌。按平时的规矩，妻在厨房忙碌的时候，是不愿意我在旁边侍候着的。

    “去，去，那里好玩那里去，别抵在这里像个‘铜人像’。”

    但当她的菜饭做好了后，你如果不张罗着端菜添饭，她会说：

    “菜饭都做好了，还不知道端，是不是要人递在手里啊？”

    当客人来了时，她下厨后，就没有这些言语了。一心一意地将烹调本领都拿出来。荤食素菜，经她一烹饪，格外可口。这其间，妻偶尔也出来，站在客人身旁，或说笑几句，或往客人碗里夹菜。兴致来了后，会倒上一点酒，敬了客人后，会一口干掉，连菜也不嚥一口，就到厨房里继续忙去了。在餐桌旁，她看着客人边大嚼大嚥，边夸她做的菜味口好时，妻便感到了满足。妻便毫无保留地给客人传授她的“秘诀”：

    “这个炒三丁，主要是要选好豆豉。江西豆豉可不行啊，那豆豉心硬，要用糯豆豉；牛肉可要卤烂了的牛肉，切成丁；再将杭椒也切成丁，下锅旺火翻炒，给上些香菜和适量的盐，起锅后，保证好吃。”

    就连妻的同事来家做客，她也不肯入席，而让我作陪。即使在她娘家，甚至在她娘家吃团年饭时，妻也是很少入席。她既热衷于“锅碗瓢勺交响曲”又顾及女儿、侄儿、侄女们吃饭。看着一大家子人在席上有说有笑的，她即便是不入席也感到分外高兴。正所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妻不爱入席，大概与在娘家的排行和经历有关。在娘家，她上有两位兄长，但他们很早就参军了，一个在广州，后到越南战场上去过；另一个在广西百万大山中，不能照顾家庭。而她下面有四个年幼的弟妹。妻的娘家可以说是船长世家，她的祖爷爷、爷爷、叔爷爷及她爸、伯伯、叔叔，全都是长江轮上的船长，她爸的驾照可行驶从川江到上海的整个航段，这是很了不起的。父母常年在外工作，兄尊、妹娇、弟小，妻就顶起了照顾弟妹的责任。她似乎生性勤快，做饭、炒菜，抹桌、拖地，总闲不住。只要是大晴天，她就将床单、被套洗得干干净净，将垫絮、被絮搬到太阳地去晒，像拼命三郎似的。但到了晚上，她就会感到腰酸背痛，我常常希望不要太多的连续大晴天，不然的话，她天天如此地浆、洗、晾、晒，身体可受不了。

    妻嫁过来后，由于她的勤快、贤惠，样样活做的得心应手，为我们这个小家营造出整洁、和谐、舒适的气氛，对她不愿入席的习惯，开始我常常自省自责，自己是否大丈夫气太重，于是抢着下厨，可妻依然故我。

    我不主张主妇不入席，但妻说：“是这习惯。”也就只好随她去吧，但每次用餐前，我还是要诚心诚意地请妻入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