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民生小景之十

    上世纪时，社会上流行一句话：“十亿人口九亿麻”到现在中国人口发展到十三亿，大概有十二亿人业余时间要打麻将。麻将可以说是中国的国粹。

    武汉人打麻将，兴“红中赖子杠”这种打法，主要是在一个“杠”字上做文章。何谓杠？手中有两张一样的牌，别人打出同一张牌后，碰此牌并置于牌面，后自己又起到同样一张牌，与前三张牌同置于桌面，然后从最后取一张牌，就称为杠牌，属明杠；另还有一种叫暗杠，即自己手中有四张同样的牌，伏于桌面上，同样从最后起一张牌。而在武汉，却专门将红中抽出来作杠牌之用，即你碰或吃了牌置于桌面后，打出红中，与前三张牌放在一起，然后从最后取出一张牌，同样称作杠牌。这还不够，同时，武汉还兴“赖子”庄家取了14张牌，其他人取了13张牌后，接着一张牌决定“赖子”如翻出“五筒”其“赖子”就是“六筒”；翻出“东风”其赖子就是“西风”；如此类推。赖子有两种作用，顶替你所缺的牌，使之形成一句，或与红中起同样的作用，可杠牌。最后算牌时，每一杠，增加一番牌。如杠上开花，所算的番更多。这种打法，比传统的打法，难料因素多，胡牌的机遇多，剌激性更大。

    我这个外行，不知对“红中赖子杠”的基本玩法说清楚了么？我们宿舍的老少爷们，都兴这种打法。白天里就在街面上避风处玩起来。或每当吃完晚饭后，就可听见有人把门敲得山响，屋里人心领神会，答应一声，就是那么一回事。或有人干脆在楼梯口上喊“凑角呀！”四人凑在一起，一玩就玩至后半夜。输赢就是一天的小菜钱。可莫看只一天的小菜钱，打背火了也要人的命啊！张太婆有几天连输了，儿子、媳妇（即儿媳妇）、孙子可不能天天吃白饭啊，媳妇可不依不饶她这个做婆婆的。

    俞家堂客，一位长得矮矮凳凳的中年妇女。在夜色朦胧时，她从老远走过来，你晃眼会以为是一个大皮球朝你滚过来了呢。俞家堂客嗜麻如命，一天不打牌就像害了一场大病似的。可腊月小年前几天，她却一直背着火，老是输，越是翻本越是输得惨，结果，将打年货的钱都输在了牌桌子上。

    “这个年该怎么过呢？一家三口，三张嘴等着要吃啊！”

    看，俞家堂客那张愁脸一下子变成了笑脸，她空手大巴掌地逛了一个超市又一个超市，挤在那办年货的人堆里看热闹，开眼睛荤。调整好心情后，最后来到距家最近的集贸市场。

    这家集贸市场已十分冷落了，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菜摊。有的早早收拾准备回家过年去了，有的卖了早市已收摊了，有的到大超市办年货了。俞家堂客走到一家较熟识的肉案前，与卖肉的摊主打了个招呼，相互寒暄了几句，然后让摊主将最大的一挂肉给称秤。这挂肉，有五分之一的一头猪那么多。摊主很快过了秤，算了价。俞家堂客向摊主赔了一个笑“劳稳你家，帮我送到我家里去，我一个人怕拿不动。”摊主二话没送，把一块专用抹布往肩上一搭，扛起这块猪肉就跟着走，进了宿舍。

    “几楼？”

    “你跟着走就是了。”

    走到三楼，俞家堂客做出掏钥匙状，这时，摊主也正好歇一口气。“你放在这儿好了，钱，我年前给你。”

    “可，我要回家过年呀！”

    “你还怕跑了啊，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摊主抓了抓后脑壳，想想也是的。就与俞家堂客交待了一下总钱数，怏怏地离开了。

    这下子，俞家里也有了过年的景象。厨房里烹饪手法花样繁多，煎、炸、溜、炒、炝，蒸、煮、爆、烤、煨可谓应有尽有。

    武汉人最爱的就是莲藕煨汤。自古以来，排骨莲藕汤在湖北算不上什么大菜，但在江城却是家喻户晓、人人喜爱的家常菜。每逢入冬时节，尤其是节假日或周末，家家户户无不用上好的莲藕合着排骨一块煨汤。客人上门，先盛一碗热腾腾的排骨汤待客已成惯例。由于它特别适合武汉人的口味，所以现在许多餐馆的酒宴上也引进了这道特色菜。

    俞家堂客煨好的排骨藕汤，排骨与藕块烂而不碎，汤汁稠而粉白，鲜而不腻，香而诱人。喝汤时，再加入少许葱花姜末、味精，胡椒粉，这汤就更加鲜美可口了。

    已近了腊月三十，俞家正在安排过大年时，肉案摊主找敲响了三楼的大门，我妻已打开门，肉案摊主忙上前问：“你家前几天赊的肉还没给钱呢？”搞得我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肉案摊主一下子也知道认错了人，忙解释说：“是你家矮矮凳凳的那位嫂子。”

    “我家就三口人，哪有一个矮矮凳凳的嫂子沙？”这时对门的暗指着楼上，我妻一下子明白过来了，但仍佯装不知。

    “那天，那矮矮凳凳的嫂子明明是在这层楼搜的钥匙开门么。”

    “你搞错了，这家没有矮矮凳凳的嫂子，干脆过年后再来，把人首先搞清楚了再说吧。”

    摊主抓了抓后脑壳，想想也是的，怏怏地离开了。就这样，俞家屋里的一家安安生生地过了一个年。当然，肉钱拖了很长时间终于还给了肉案摊主。

    又过了一段时间，经社区介绍，俞家堂客到了附近的中亚大酒店里做勤杂工。渐渐地了丢掉了那麻牌的嗜好，日子过得安逸了。有次，中亚大酒店员工大会餐，俞家堂客将客人未动筷子的拼盘囟菜，打包回家，左邻右舍的给一点，大家也都对她另眼相看了，认为她再也不是过去只好打牌的懒婆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