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文在当地,也是一个颇有名望的地主。所以安娜来找他,希望他能帮上点忙。
但是列文在知道了她的来意后,露出了为难之色。
“卡列宁夫人,”他也知道了她和伏伦斯基分开的事,所以又以她原本的称呼和她说话,“您说的事,我确实早就知道。我也认识鲍里索夫娜,从前曾经就这个问题找过她,但是她置之不理。您大概不知道,她的势力很大,所以我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他显得有点愧疚,沉默片刻后,忽然说道:“或许这样吧。因为我其中一个兄长的缘故,我认识一家报纸的负责人。如果您实在想帮助索尼娅,我可以写信给他,看看能不能请他在报纸上揭露这件事,以引起公众的关注,进而向政府施压。毕竟,我相信,在俄国许多别的地方,肯定还有类似的事情存在。我和朋友讨论的时候,他们也认为农奴制的改革,实质上依然是对农民的欺诈……”
列文是个理想主义者,但和现在那些激进的民粹党人不同,他又倾向于仿佛看不到出路的和平改良,所以造就了他矛盾的性格,现在就是他这种性格的体现。
安娜踌躇了下,很快就否定了他的这个提议。
虽然,废除农奴制的法令是由亚历山大二世自己签署发布的,他应该也不高兴看到十几年后,俄国的农村里还存在这样的现象。但是,作为一个专制的统治者,他必定更不乐意见到有人把这种事捅到报纸上去引发社会关注。
这无异于当众打他的脸。
虽然很想帮助索尼娅,但安娜并不想给列文或者他的那个朋友惹麻烦。
她道过谢后,立刻婉拒了这个提议,打算起身告辞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吉蒂忽然说道:“您为什么不去找您的丈夫?他应该能帮得上忙,如果您真的想帮助索尼娅的话。”
列文仿佛被提醒,也跟着点了点头。
“是的,吉蒂说的对。我要是没记错,从前,卡列宁阁下还曾负责过这方面的事务。”
“我明白了。谢谢你们。那么我先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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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村子的时候,安娜陷入了沉思。
她承认,列文夫妇最后的建议,是目前看起来最切实可行的一个方法。
她只是有点奇怪,在他们提醒之前,为什么自己居然一点也没想到还有卡列宁这条现成可以用的捷径?
这件事,真要说起来,还就是他和他那些同僚当初负责这方面事务时留下的后遗症,现在他和那些与他类似的执政者,绝对有义务去纠正当初的疏漏。
找他,天经地义。
————
安娜回到村里的时候,天快黑了,屋子里也点了灯。她进去,就看见玛特缪娜的边上多了个人。她仿佛正在安慰那个人,嘴里“杀千刀下地狱”之类的骂个不停。看到安娜出现,她立刻站了起来,激动地嚷道:“哦上帝啊!您可算回来了!您一定要帮帮这个可怜的姑娘!竟然有人这样对待她!”
安娜看到索尼娅跟着站了起来,跑到自己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夫人!我先前不知道您是谁。早上我才听说您的丈夫是彼得堡的大官!请您帮帮我!要是我再继续待在那里,我会死掉的……”
她的眼里含着泪,抖抖索索地扯开自己的衣襟。胸脯上到处都是烟头烫过留下的痕迹,有几处正在腐烂化脓。
安娜长长呼了口气。
“我会尽量的。我明天就去彼得堡。您起来吧。”
她说道。
☆、Chapter29
第二天,安娜再次只身抵达了几天前刚刚离开的彼得堡时,已是深夜将近凌晨。
当出租马车停在安娜过去的那个家门前,她敲开老门房卡比东诺奇的大门,最后风尘仆仆出现在闻讯匆忙起身下来的卡列宁面前时,可想而知,他是何等的惊讶。
“非常抱歉,这个时候来吵醒您,我是早上出门的,赶到这里的时候,就是这个点了……希望没有打扰到您的休息……”
“出什么事了?”
卡列宁刚入睡没一会儿,就被叫醒了——最近他的睡眠好像出现点问题,迟迟难以入眠,目光迅速扫了一遍她全身后,立刻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