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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资产阶级的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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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到我了吗?”高梅的目光里充满了渴望。

    “不知道,信都是我妈看的。”我的回答让高梅很失望。

    这时,于涛从厕所出来了。

    “高梅姐,高跟鞋是啥样的?”这小子在厕所里,听到了我们的谈话。

    “一边去,臭小子,怎么什么都问呀!”高梅娇怒地说。

    “高梅姐,高跟鞋可是资产阶级的鞋,你们家怎么有资产阶级的鞋呀?”我阴风阳气地说。

    “二林子,你什么意思呀?想害我姐呀?”高光警觉地问。

    “你姐是我未来的嫂子,我干吗害她呀?”我打趣地说。

    高梅听了脸红了,但是我知道她爱听这话。

    这时,我妹妹宝木唱着歌,蹦蹦跳跳地跑过来:

    江姐,江姐,好江姐,

    你为人民洒热血,

    叛徒,叛徒甫志高,

    你是人民的狗强盗。

    “二哥,奶奶让你回家吃饭。”

    我刚要转身上楼,高光他爸的吉普车开了过来。

    “高梅、高光,回家!”他下车就恶狠狠地说。

    我觉得高光他爸是因为看见了我和宝木,才恶狠狠地对他儿子和女儿说话的,大家见了高光他爸那张阴沉的脸,觉得天一下就黑了。

    大家很快就散了。我远远地望了一眼周丽萍的家,她家的灯突然亮了。我对那灯光充满了向往。

    三天后,王德良正在给我们上课,校长领着几位解放军走进了课堂。

    “同学们注意一下,”校长一进门就高喊道“这几位解放军同志是特意来我校感谢刘宝林、于涛和高光三位同学的。他们三位同学三天前救助了一位飞机失事的空军飞行员,为了表彰这三位同学,学校授予这三位同学‘学雷锋标兵’称号。希望全校同学向他们学习。”

    接着她带头鼓掌。全班同学也都鼓起掌来。我发现张小翩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那目光有兴奋、有佩服、有羡慕,也有嫉妒。

    一位解放军同志宣读了感谢信,宣读完后,几位解放军走过来与我和高光、于涛热情握手。我们仨光荣极了,全班同学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我们。只有唐建国不理不睬的,我心里明白他是因为张小翩看我的目光而生气的。

    校长领着几位解放军走了,王德良继续上课。

    “我们班出现了三个‘学雷锋标兵’,”王德良高兴地说“希望同学们都能向他们学习,努力成为学习雷锋的积极分子。”

    下课后,张小翩偷偷塞给我一张字条,我跑到没人的地方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刘宝林,我爱你,为了能成为像你那样的学雷锋标兵,我一定努力。看我的行动吧!

    看完字条后,我的心怦怦直跳,心中涌起只有看见高光他妈和周丽萍才会有的幸福感。看来,我用行动和魅力征服了张小翩,战胜了唐建国。

    现在,我只要稍稍地给张小翩一点儿好脸,唐建国就失恋了,但是,我不敢,因为喜欢张小翩,周丽萍是不允许的。和张小翩比起来,周丽萍在我心里更重要。

    我只好把字条撕掉,装得跟没事人似的,和同学们打闹起来。张小翩站在老远的地方一直观察着我,而唐建国在很远处观察着张小翩。

    第二天第一堂课,同学们刚喊完“老师好”张小翩就站起来了。

    “张小翩,有什么事?”王德良问。

    “王老师,今天早晨,我在上学的路上,快进校门时,捡到了一支钢笔。”张小翩说完,离开座位把钢笔放在了王德良的讲台上。

    “张小翩同学做得好,学雷锋立竿见影,为全班同学带了个好头。”王德良说。

    张小翩被表扬了,心里美滋滋地看了我一眼。

    过了好几天,早晨刚上课,张小翩举手。

    “张小翩,有什么事,站起来说。”王德良说。

    “王老师,我在上学的路上捡到一把扳子,想交给老师。”张小翩用清脆的声音说。

    “拿上来吧。”王德良说。

    “张小翩,不是把你爸干活的扳子拿来了吧?”高光起哄地说。

    全班同学哄堂大笑。王德良接过扳子没有表扬张小翩,讲起课来。张小翩不太高兴地坐在那里。

    我心想,张小翩中邪了,怎么老能捡到东西?没想到,第二天刚上课,张小翩又举起了手。

    “王老师,我在上学的路上,捡到十块钱。”

    同学们一听都欷歔不已,要知道十元钱在当时就像现在的一百元一样。据说,当时毛主席的工资才三百多元,那是全国最高的工资了。

    张小翩把十元钱交给王德良。

    “张小翩,你在什么地方捡到的?”王德良仔细看了看钱问。

    “离我家不到五十米。”张小翩像是鼓足了勇气说。

    “这么多钱,失主一定很着急,”王德良平静地说“把钱先放我这儿,放学后想法找一找失主,全班同学要学习张小翩拾金不昧的精神,刘宝林,这期板报好好宣传一下张小翩拾金不昧的事迹。”

    王德良的话音刚落。有一个工人模样的壮汉,穿着蓝制服在我们教室外扒着窗户看。看了一会儿,他敲起教室的门来。

    “你找谁?”王德良开门问。

    “我是张小翩的父亲,找她有点急事。”壮汉一脸怒气地说。

    “张小翩,你爸找你有事。”王德良说。

    张小翩怯生生地起身出去了。只听见她爸问:“小翩,你是不是拿爸爸钱了?”

    “我没拿!”张小翩嘴硬地说。

    只听见“啪”地一声,张小翩被扇了一个大嘴巴。

    “你这个死丫头,学会撒谎了,看我不打死你!”

    王德良一看张小翩她爸打人了,赶紧上前制止。

    “老张,你怎么能打孩子呢?”王德良拽着张小翩她爸的胳膊说。

    “王老师,你不知道,这孩子从家里偷了十元钱,家里的钱是有数的,她奶奶还得看病呢。”张小翩她爸情绪激动地说。

    “张小翩,你跟老师说实话,早晨你交给我的十元钱是捡的吗?”王德良严肃地问。

    “不是,是我从家里拿的。”张小翩撅着嘴说。

    “那前几天你捡的钢笔、扳子呢?”王德良见张小翩说了实话,语气平和地问。

    “也是我从家里拿的。”张小翩抹着眼泪说。

    “张小翩,你想学雷锋是好事,可是,你不能弄虚作假,还从家里偷东西呀!你是班干部,这事你得写个书面检讨。”王德良说着,从裤兜里掏出十元钱,递给张小翩她爸说“老张,这是张小翩早晨交给我的十元钱,拿回去吧。孩子要教育可不能打呀!”

    张小翩她爸找回了钱,气就消了一半。谢过王老师,他瞪了一眼张小翩,走了。

    “张小翩,先回教室上课吧。”王德良平和地说。

    王德良话音刚落,趴在窗户和门口看热闹的同学一下子散开,回到了座位上。张小翩红着脸坐到座位上。

    “虚荣!”唐建国小声骂道。

    “我乐意,我乐意,管得着吗?”张小翩说完,趴在书桌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看着张小翩的委屈样,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我万万没想到,张小翩为了能配得上我这个学雷锋标兵,竟然偷家里的东西和钱。

    我弄不明白张小翩是因为虚荣,还是因为爱我才这样做,我越来越觉得这个女孩挺可怕的。但是,比张小翩还可怕的是唐建国。这个人做什么事也不让别人知道。上美术课他的成绩从来都不如我,突然能画米开朗琪罗的大卫,还送给张小翩,而我却认为那是一幅黄画。

    晚上,王德良约我去他家学画,他安排我临摹他画的高光他妈那幅油画,我始终也搞不清楚他是怎么画高光他妈的。

    “娴静是人体的一种主要美,”我一边临摹,他一边说“是内心的最高表现,画家要有敏锐的目光,画不好是因为你缺乏认真观察美的能力。看到裸体的美你紧张得发抖了吧?可以发抖,但是不要丧失信心。”

    我确实正在发抖,满脑子邪念,心根本没在绘画上,眼睛紧盯着高光他妈的那对奶子。

    王德良见我有些异样,便问:“刘宝林,怎么了?”

    “王老师,你爱过高光他妈吗?”我像关心他的好朋友一样发问。

    “这孩子,怎么想起问我这个问题?”王德良被我问得愣了一下说。

    “我看见高光他妈来过你这儿,你又画了这张画,你们还是中学同学,我想你一定爱过她。”我不知深浅地说。

    “刘宝林,你是我的学生,但也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间不说假话,我确实爱过高光他妈,在中学时代就相爱了。”王德良搂着我的肩膀说。

    “就像我和周丽萍一样吗?”我懵懂地说。

    “差不多吧。”他犹豫了一下说。

    “可是她已经嫁给高光他爸,当初为什么没有嫁给你呢?”我越问越感兴趣。

    “我当兵去珍宝岛后,高光他爸利用职权诱奸了她,她违心地嫁给了高光他爸。”王德良伤感地说。

    当时,我还不太明白什么是诱奸,但是,我隐隐约约地感到,王德良和高光他妈还有感情,而且感情很深。

    “我看过高光他爸给高光他妈写的情诗。”我被王德良的真诚所打动,口无遮拦地说。

    “在哪儿看见的?”王德良诧异地问。

    “在周丽萍家。”我和盘托出。

    “周丽萍怎么会有高光他爸给高光他妈写的情诗?”王德良纳闷地问。

    “是高光给周丽萍的,厚厚的一大本。”我一五一十地说。

    “都写了些什么?”王德良内心很想知道,却又装作很平静的样子问。

    “太多了,记不清了。反正都是些情啊、爱的,很肉麻的。”我为能吊起王德良的胃口而暗自高兴。

    “随便想几句。”王德良有些迫不及待地说。

    我想了想说,有这样几句:

    打吧,我的宝贝,

    倒下也不怕,

    毛毛雨一样的皮鞭,

    主宰着我的情感,

    席卷着我的爱

    “再往下我就记不清了。”我胡乱地说了几句。

    “变态!”王德良听后脸上似笑非笑地说。

    “王老师,变态是什么意思?”我一脸茫然地问。

    “就是不说人话,不办人事的人。”王德良说这话时,眉宇间似有难言的痛楚。

    我终于明白了,高光他爸在王德良眼里是一个不说人话,不办人事的人。天晚了,我收起画夹,王德良把我送出门外。

    我望了夏丹老师家一眼,心想,唐建国是不是又去偷看夏丹老师了?我一边往家走一边想,我为什么要讲高光他爸给高光他妈写的情诗的事?王德良听了一定很难受。

    王德良是一个很浪漫的人,也是一个很执着的人。当时我还不能理解他画高光他妈的那种感情,但是有一点我是明白的,那就是王德良对高光他妈的爱是纯洁的、神圣的,起码比高光他爸纯洁、神圣。

    其实,我从感情上已经离不开王德良了。那是一个艺术匮乏的年代,没有艺术氛围,这些艺术的东西都成了“破四旧”的主要目标,精神世界麻木,是王德良唤醒了我的艺术细胞,让我有了追求艺术的理想,而这理想又是不着边际的,任凭我怎么想象也没有边际。

    我陷入了深深的孤独。我知道,王德良就更痛苦了,他不仅孤独而且寂寞,他教我画画不仅是因为我是块料,更重要的是他有了宣泄的对象,帮助他摆脱这种孤独和寂寞!

    最近,那对双胞胎姐妹为了争我哥闹了矛盾,我哥夹在中间也很难受,再加上高梅不依不饶地闹我哥,我爸从农场调回的事搁浅了。

    我妈刚高兴了几天,脾气又恢复了原样。整天挑奶奶的不是,没事就和我奶奶拌嘴。

    晚上,我在美梦里,一阵没头没脑的吵骂声惊醒了我,接着便是一顿笤帚疙瘩劈头盖脸地向我打来。我来不及躲,只好抱着头,缩在床上。打我的人正是我妈。奶奶拼命拦着,我妈却像疯了一样,连奶奶也挨了好几下。

    “打死你这个臭流氓,打死你!”我妈一边没命地打一边骂。

    “我怎么了?你凭什么打我?”我一边哭一边喊。

    我妈把我在王德良家临摹的那幅半裸体画,扔在我的脸上。

    “让你学画画不是让你学坏,画什么不好,非得画光屁股女人?”说完,我妈又要打我。

    奶奶和妹妹又哭又喊地拉着,我妈就越发地歇斯底里地挥舞着笤帚疙瘩。

    “这是王老师让画的,外国人画的名画净是光着的。这是艺术!”我一边躲一边辩解道。

    “放屁!王德良整天就教你画光屁股女人?”我妈大骂。

    “反正是王老师教的。”我大喊道。

    “从今天起,不允许你和王德良学画画了,”我妈怒容满面地说“他不教你学好,整个一个大流氓。我早就听说过,他和高光他妈搞破鞋,你以后离他远点。”

    王德良是我追求艺术的唯一的一点希望,我决定抗争。

    “我不!我不!”我大喊道。

    我妈一听更急了,她操起家伙继续没头没脸地打。

    “二林子,给你妈认个错吧,春玉,别打了,别打了,把孩子打坏了。”奶奶一边拦一边说。

    “妈妈,别打我哥了,别打我哥了。”妹妹也哭着喊着说。

    我开始还躲,后来干脆不躲了。

    我妈打累了,开始大哭起来:“我怎么这么倒霉呀?老的不像老的,小的不像小的,嫁到你们老刘家算倒了八辈子霉了。”

    我妈正哭着,有人敲门,已经快半夜了,我不知道会有谁来。我妈被这敲门声惊得不哭了。奶奶为了给我解围赶紧开了门,只见高光他妈穿着睡衣像睡美人一样地走了进来。

    “春玉呀,大半夜的怎么了?又吵又闹的。”高光他妈进门就问。

    我妈知道吵得邻居睡不着觉了,哭着说:“妹子,对不起了,吵你们睡觉了,这孩子不学好,快成流氓了。”

    “春玉,二林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是个好孩子,你可别冤枉孩子。”高光他妈善意地说。

    “你自己看吧!”我妈一把抓起那张画哭着说。

    高光他妈接过那张画一看,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但是她语气仍然很镇静。

    “不就是一张画吗?这种画,学画画的孩子都得画,我们团里的美工也画过,孩子一天比一天大了,别一惊一乍地不信任他。”

    “妹子,这可是政治思想问题,”我妈严肃地说“这孩子这么小就受资产阶级思想侵蚀,长大了还得了?再说,王德良教孩子画什么不好,非得画光屁股女人的画。明儿个我就去找他们校长去!”

    “春玉姐,王老师可是个好人,人家教你家孩子画画,还教出罪来了,你可别到学校闹了,别把人家王老师给毁了。”高光他妈不瘟不火地说。

    “他能毁我儿子,我就能毁他。”我妈不讲理地争辩说。

    “好了,好了,春玉,别闹了,好好休息吧。”高光他妈说完,转身就走了。

    我望着高光他妈的背影心里生出几分感激。心想,高光他妈要是我妈该多好呀!没想到她会这么理解我。

    不过,有一点我心里很纳闷,她应该看出来我临摹的是王德良画她的那幅画。这个半裸体的女人其实就是她自己。她却不露一点声色,而且不顾我妈的歇斯底里,坚决维护王德良的声誉,我心里又生出几分嫉妒。

    妈妈闹累了,她回屋睡觉去了,奶奶和宝木也睡着了,我却再也睡不着了,身上被我妈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从小到大不知挨了我妈多少打,我越来越想我爸。天冷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我内心突然涌出了忧伤,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出来,打湿了枕头。我望着窗外,窗外黑得很,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我讨厌黑暗,盼着天快点亮。因为天一亮,我就会离开我妈,我就会坐在周丽萍身边,我还会看见张小翩的脖子,我甚至还会看见高光他妈。我觉得自己的家就像地狱,在这个家里没有人愉快过。好像谁愉快谁就犯了罪。

    我越来越羡慕我哥,他有三个女人纠缠他,不是纠缠,是爱,他有三个女人爱他。真幸福。

    我也暗恋三个女人:周丽萍、高光他妈和张小翩,但是不能像我哥那样把高梅肚子搞大。我很难想象把周丽萍、张小翩和高光他妈搞大肚子的后果,特别是高光他妈。如果真被我搞大肚子,不就成了高光的后爹了吗?到时候,不要说高光非吃了我不可,就连王德良也不会饶恕我,我妈还不杀了我?

    我是有机会把周丽萍、张小翩搞大肚子的,特别是周丽萍还亲过我的嘴,可是想是想,我是一个十足的胆小鬼,这一点我还是我爸的种。

    我爸天生胆小,是个老实人,我胆比我爸大一点,但也大不到哪里去。有一点,我不随我爸,我不是一个老实人,我有太多的花花肠子,这一点像贾宝玉。

    我很难想象,我妈是一个熟读红楼梦的人,却不喜欢儿子学贾宝玉,这本身就是矛盾的,我妈明明自比林黛玉,却比王熙凤还泼。怪不得毛主席专门写了一本小册子叫矛盾论。没有矛盾就没有人生。

    我被我妈打的事让王德良知道了,我知道一定是高光他妈告诉他的。中午,王德良把我叫到他家。

    “你妈打你了?”王德良很同情地问。

    “嗯。”我委屈地低着头。

    “就因为那幅画?”王德良露出不理解的表情。

    “嗯”

    “以后还学画画吗?”

    “学。”我坚定地说。

    “好样的,”王德良高兴地说“我就喜欢你这股子韧劲儿。来,我给你看一张我最喜欢的画。”

    说完,王德良从床底下掏出一个画框,那画框用布包着,他打开包画的布,这是一幅油画,画中不仅有一个正面的光屁股女人,而且还有三个长着翅膀的光屁股的小孩抱着女人的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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