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尽管朱塞佩明白这一切的道理,却还是不能宽恕萨尔瓦托的言行。如果在从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帮助这位老人,然后为巴罗内赚取一些切实的利益。毕竟,朱塞佩不是一个“西西里人”,他的仇恨和愤怒都远不及金钱敲击的声音。可是泽维尔,那位小少爷,此时此刻正站在他的后面,注视着他的一言一行。
朱塞佩忽然踌躇起来,他不想被那位小少爷看作是毫无廉耻的娼妓。他莫名其妙的,想到了某种,所谓“尊严”的东西。他极力的,避免表现出自己那反复无常的个性,甚至不惜显得有些做作和刻意。他想,如果泽维尔看见自己就这样向他们的敌人提供帮助,提供一些实实在在的救济,那位小少爷会不会因此而厌恶自己?
说到底,那位小少爷曾经遭遇过马尔蒂尼的追杀,遭遇过无数生死一线的情形。他有理由憎恨这些对手,也有理由出于某种固执而又不择手段的念头,放弃眼前一些可有可无的,迟早都能获取的利益。他们早就在消灭敌对阵营的问题上达成了一致,尽管萨尔瓦托相当不幸,也相当值得怜悯,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摆脱马尔蒂尼的标志。
对于眼下的,这种复杂情况的决断,朱塞佩不得不迅速的思考着答案。他想要弄明白,那位小少爷的想法,然后避免作出一些让他失望的事情。他认为自己最好还是将萨尔瓦托赶出门去,就算不考虑那位小少爷的想法,现在也不是和洛伦佐发生矛盾的时机。
朱塞佩打算再多说几句,并最好在一众大人物面前,让马尔蒂尼和巴罗内划清关系。他已经做好了开战的准备,就要抓住机会把话挑明,让芝加哥城的议员先生和法官们都知道,巴罗内终将向马尔蒂尼讨回正义。
然而就在他说出这些伤人的,刻薄的话语以前,那位小少爷却突然扯住了他的衣领。朱塞佩因此被噎了一下,满腹牢骚失去了用武之地。他很想回头和那位小少爷理论几句,并很想警告泽维尔,让他今晚最好睡到褐石大楼的沙发上去。但很可惜,那位小少爷已经习惯了他的歇斯底里。他没等朱塞佩发作,就抢先和萨尔瓦托交流起了那些悲哀的遭遇。
而那位小少爷脸上的善良却似乎是真实的,似乎拥有某种确切的形体。泽维尔眨动着那双蜜棕色的眼睛,并在嘴角挂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他凑到萨尔瓦托的面前,动作潇洒的弯下腰去,然后语气温和的,向这位可怜的老人解释说明:
“先生,请您无论如何都要原谅朱塞佩的无礼。毕竟他刚喝了几杯酒,有些不大清醒。我和他说过许多次,让他不要这样固执,让他宽恕曾经发生的一切不幸。可他的性格如此,纵然是我,也毫无改变的余地。”
他说到这里,自嘲般的耸了耸肩,然后又继续接道:
“我弄不明白,您和洛伦佐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伟大的唐吉拉迪诺要我们友善,并让我们签订了协议。所以,过去的一切都过去了,我可以对基督发誓,现在的巴罗内是马尔蒂尼最忠诚的伙伴,也应当承认彼此的友谊。如果这里有什么能够帮到您的,我一定不会吝惜自己的能力。”
恐惧和惊讶让萨尔瓦托失去了判断的能力,他不能从那位小少爷的语气里察觉到某种冷酷的含义,正如他不能揭穿泽维尔的,那副另有所图的面具。他只是觉得自己受到了无私的救赎,受到了莫大的宽慰和同情。他的性命因此有了保障,他的生活也因此有了憧憬。
他几乎像是抓住最后一条绳索那样,紧紧的抓住了泽维尔的手臂,他的眼泪又重新布满了脸颊,他的痛苦令笑容显得有些狰狞。这位可怜的老人,上气不接下气,竭尽全力的恳求着泽维尔的原谅,并感谢他那仿佛天神般的悲悯。
朱塞佩有些莫名其妙,他原本以为,泽维尔一定会拒绝萨尔瓦托的请求,然后毫不留情的将这位老人逐出门去。但事实上,那位小少爷远比他所想的更加冷静,更加深谋远虑。他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或许对泽维尔并没有那样的了解,也没有那样的交情,才会误认这位小少爷只有固执和不择手段两种个性。
但不管怎样,朱塞佩都不能阻止泽维尔把萨尔瓦托安置在酒店里的决定。毕竟,马尔蒂尼的打手们还在附近,还在窥伺着那位老人的头颅,还在希望用子弹解决一切问题。
虽然出于战争准备的考虑,朱塞佩在宴会大厅里增加了许多负责安保的士兵,但这依旧不够护送那位可怜的老人到最近的安全屋去,更不够确保路上不会出现其他的可怕事情。所以那位小少爷在考虑过后,让部下把萨尔瓦托带进酒店的客房里去,并命令他们处理一下这位老人的伤口,给他一点食物和药品。
泽维尔和朱塞佩商议,要他也在酒店里留宿,并试图根据萨尔瓦托的口供,对家族内部的部署作出最快的调整和反应。他们一定要立刻了解这些信息,毕竟在收留这位老人的同时,就已经和洛伦佐产生了对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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