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爱人调回北京,工作单位你还得自己去找,你看行么?”
“行啊!”欧阳秋听建筑公司愿意出面给爱人调回,心已满足,想有了北京户口,找工作还发愁么,便点头同意。
半月后,公司王记把商调函给了他,欧阳秋一看,商调函明明落款是建筑公司的名字,并盖有建筑公司的印章,心中便笑道:是你公司调的人,如果调来北京实在找不到单位,便来你公司班,名字档案都调到你这里了,还怕你往外推脱。
只是张兰是个女同志,又三十多岁,来个建筑公司整天和泥水打交道也不太适合,调回北京后,先找找单位,如果找不到合适单位,再来建筑公司报到。
拿到商调函,欧阳秋第二天便坐火车赶赴忻县,故地重游,别是一番意味,虽然大学后他也数次来忻县探亲,看望张兰母女,但那只是探亲。
而这次,是把张兰母女办回京,在忻县和钢铁厂,手续办的十分顺利,两天便办好了,工作关系,户口关系,粮食关系,布票关系,工资关系等一系列该迁出的关系,办完关系后,和厂里的王大力,鲜可欣等老同学凑了一桌,喝了几杯,第二天便带妻携女回了北京。
把张兰和孩子的户口后,欧阳秋便调动自己家和张兰家所有的亲戚为张兰找接收单位,可是托了好多人,送了不少礼,仍是没找到一家愿意接收张兰工作的单位。
快一个月了,还没找到工作,张兰心急,欧阳秋更是心急,他想:如果找不到接收单位,张兰在高原钢铁厂干了十多年的工龄便没了,三级工的工资也没了,如果重新找工作,人家只拿你当个新参加工作的,只给你个学徒工,一月十八块钱。
欧阳秋拿着调令发愁,突然想到,是建筑公司发的调令,理应到建筑公司报到,找不到别的单位,就到建筑公司报到!
欧阳秋和张兰来到建筑公司人事处,把工作调动证明,工作关系,工资关系递了过去。人事处吴处长接过证明一看,说:“你们等等,我找找王记。”
开门出去之后,不一会儿讹功夫,党委王记和吴处长走了进来。
“欧阳啊,给你爱人调动时,咱们不是说好了吗,公司只给你爱人调回来,不接收她,不安排工作。”
“我知道,王记,我感谢公司把我爱人由山西调回来,我也不想麻烦公司给她安排工作,我动员我们全家所有亲戚给她找工作,可是我们家都是平民百姓,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接收单位。咱们不是有句话么,叫做有困难找党,找组织么,我没办法,只得还找咱建筑公司,你说是不?”欧阳秋哀求道。
“你瞧瞧,你瞧瞧咱们好心办了个黏糊事,你狗皮膏药贴了,想甩也甩不下来了。对了,”王记面对张兰问:“你在山西原单位干什么的?”
“化验工。”张兰说。
“化验什么?”王记继续问。
“化验矿石各种成分含量,化验铁的强度,韧性,酸碱度等。”
“你能化验钢筋的强度,水泥块的强度吗?”人事处吴处长问。
“道理是一样的,可以化验。”张兰平静地答。
“你插队以前在北京是哪个学校的?”吴处长突然问。
张兰说了自己的中学名字。
“好学校,好学校!”吴处长说:“要不,咱单位接受了,把她安排个化验工作?”吴处长望望王记。
“这样,往咱们单位调人,我一人也不能做决定,我们现在就开个会,我,吴处长,公司经理,还有个赵副经理,现在砰个头,商量一下。”王记说。
“我现在就通知他们,在哪?”
“在我那屋。”王记说。
欧阳秋没进屋,只是在屋外站着,张兰被叫进屋里。四位领导都坐在沙发,张兰站在他们对面。“你叫张兰是?”王记问。
“是,记。”张兰回答。
“我们刚才几个人商量了一下,你说我们建筑公司虽说大,也缺工人,但是不缺女工,女工在我们建筑工地没什么活干,而且女工很麻烦,今天怀了孕挺着个大肚子不能干活了,别人还得照顾她,怕她在摔个跟头出点事,把大肚子摔的放了炮,那我们可惹大祸了。
所以我们建筑工地的女工一怀孕到五个月,必须休息。单位让她休息,就不能扣工资和奖金,你得白养她几个月,生了孩子得休半年多产假,也不能班,也得白养。
女工退休也早,五十就退休了,你已经三十多岁,如果我们接收你,你也只能干个十来年,我们得养你一辈子,我们不是事业单位,国家拨钱。我们是企业,要工人干活挣出来,所以,我们不太想接收你。”王记很直截了当地说出不愿接受。
张兰听了王记的话,并不感到十分泄气,反而平静地说:“我是女工,但我不会再怀孕和歇产假了。”
“为什么?”王记问。
“因为我已经生过孩子了,都已经十岁了,现在咱们国家执行的是独生子女政策,所以我不会再生孩子休产假了,我来单位会好好干的!”
“可是你已经三十多,再有十几年就退休了?”那个副经理说。
“我好好干,兢兢业业,一年等于干二十年吗,我可以干的效益高。”张兰说。
“可是咱们干化验的不缺人。”那个面孔有些黑的经理说。
“化验如果不缺人,我可以干别的工作,学雷锋,作颗不生锈的螺丝钉,安排哪都行!”张兰口气坚定。
“你说说,你去市里开会,级传达的意思。”王记指了指人事处吴处长。
吴处长说:“级的主要意思是,这次知青回京,爱人单位尽可能接收。”
“这么说,咱们必须得接收了。”王记问吴处长。
“是这个意思。”吴处长点点头。
“那好,欢迎你到我们公司来!”王记站起,笑容可掬地握了下张兰的手
赵亮也拿到调令,办完手续,来到北京第二汽车制造厂。赵亮来工厂报到,没有像张兰那么费事,拿着调令和各种证明,爱人胡雪花早在厂门口等候。
胡雪花领着他,见到熟人,都点一下头,介绍说:“这是我爱人,刚从山西调回来的!”赵亮也跟着微笑点头。
来到厂劳资科,很快便办完手续,让他第二天班。“就给我安排底盘车间车轱辘啊!”赵亮一回胡雪花的住处,一屁股坐在椅子说。
“怎么,调回北京不满意啊,厂里有十几个工人的兄弟或爱人都是山西陕西知青,这次调回北京都想让厂里接收,厂里只接收四个。你来厂里,我还是费了好大劲才让厂里接收你的,怎么,干车轱辘的活不满意?”
“我在钢铁厂好歹也是个工长,来北京怎么着也应该干个车间调度什么的?”赵亮说。
“别想那么多了,你来厂里先干,干出点成绩,厂里自今日安会提拔你的。”
“车轱辘能出什么成绩,汽车轱辘我能把它成飞机轱辘。”赵亮说起风凉话。
“行了,你不愿意在这厂干,我可以把你退回去,你自己找单位去!”胡雪花板起面孔。
“得,行了,我听你的,先好好干,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嘛。”赵亮见妻子发了怒,忙装出笑脸,对这个比自己小,又是干部的妻子,赵亮心里真是又爱又怕
刘炳坤也把关系办了,请大家吃了顿饭,回了北京。可是找工作单位,却犯了难,爱人陈鲁平是研究生,正在读,没有工作单位,接收不了他。父亲又是离休军人,也接收不了他,他拿着从山西迁来的关系证明,只把户口在父母的户口本了,其他工作关系,工资关系,档案关系都不知往哪。
他托人找工作接收单位,费了老鼻子劲,都没找到。他又打电话问劳改农场的叔叔,劳改农场是否还有工作岗位,那位叔叔告诉他由于前一段时间他没和这位叔叔联系,这位叔叔以为他回北京找到工作了,那劳改农场空的工作单位早有人顶了。
刘炳坤听后笑笑说:“天天想回北京,回北京却找不到接收单位,让我做无业游民啊。”无所事事,闲聊之极,便在家中收拾收拾屋子,买菜做饭,宛然成了家庭妇男
鲜可欣也调回北京了,也没找到工作单位。好在大凤会石匠活,花些钱在房山县开了个小石料厂,打点石碑,刻些石材,石台阶,或雕个石狮子,石桌,石墩的,销路也算不错。
后又雇了几个工人,进了一些设备,石料厂开的便大了些,鲜可欣便也没心找接收单位了,和大凤学起刻石头的手艺。
鲜可欣也不是笨人,几月下来,粗活能干了,再加又要跑销路,工作也是忙忙碌碌的
徐风霞调回北京一所小学当教师了,梦琼和忻钢也随她回了北京。王大力单身留在忻县,这些日子他无心班,也无心电大课,只是琢磨着自己何时才能调回北京。
徐风霞回京的第二个月,他便和徐风霞复了婚,复婚后他便申请两地生活调回北京,可他不是教师,那所小学校不接收他。
正在接收单位找不到时,徐风霞新教的小学里面有一个叫蔡力的小朋,他的父亲在北京山口中学当校长,小学生开家长会时,闲聊谈起了王大力没接收单位的事,那山口中学的蔡校长说:“徐老师,您不用着急,我们中学可以接收你爱人。”
“真的?”徐风霞喜出望外。
“徐老师的事,我们能帮一定帮的。”果然没多久,这事就办成了。
拿着调令,王大力去和车间王主任,丁记告别。王主任说:“大力啊,一晃咱们相处十多年了,你也由一个小伙子变成中年人了,在厂里这十多年,你们调回去这些知青干的都不赖,都给厂里作了很大贡献,都成了厂里的技术骨干。
如果你们不是调回北京,而是调去其他地方,我们还真舍不得放你们走。你们回北京后,好好干啊!”“祝你们回北京后,生活好,工作好!”丁记也说道。
王大力又跑到忻县电大,问自己回北京用不用转学,电大老师说:“你想转到北京电大,我们就给你开个转学证明,如果不想转,六月回来做一下毕业论文就行了,反正离毕业只差半年时间,该学的都学了,只欠个毕业论文和答辩。六月我们联系你,在北京做完毕业论文,回忻县做个答辩,两三天的事。”
王大力听后,也就没转学。王大力走出钢铁厂,几次回头,望望熟悉的高炉,熟悉的热风炉,心中突然产生一种似舍难离的感觉,在这里虽然劳累,危险,尘土飞扬,噪声吵人,可这些似乎已融入王大力的血脉中,听到它,见到它,便觉得熟悉自然。
而今一离去,便像胎儿离开母体一样,剪断脐带时,疼的胎儿哇哇大哭,王大力心中也有这种既痛苦又兴奋的感觉,他觉得眼睛有些湿润了,和离插队的村到钢厂一样,他要离开这工作,生活,养育了他十几年的小钢铁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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