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个乡下女孩拎着两袋海带狂奔,后面跟着一个执着的中年男人。
她不敢回头,拼命挣脱被抓住的危险。
车站在眼前,她一头钻进人群里。
这时才敢站下来回头看,老板没追来,不知追到哪里放弃了。
外面的世界如此冷酷,她无比强烈地要回家。
身无分文,她回家只能靠蒙混,这次会幸运吗?
她不知道。
但胆子大多了。
因为那是回家的路。
她混在人群里出了检票口,在站台上一列绿皮火车静候待发,她看清了,那是她来时的车。
旅客陆续上了那列车,每个车门下都站个列车员,他们仔细地查看每位旅客的车票,有的拿到手上细看再交还,然后一侧头,旅客就上车了。
她没办法蒙混过关了。
只得拎着两兜海带在站台上徘徊。
站台上一个旅客也没有了,列车员也陆续上车,把车门口的踏板收起,站在车门往外看,她更没机会了。
一阵铃声响起,车要开,这趟车坐不上就得等明天这个时候,她已身无分文,明天就得要饭了。
她心一横,朝着一个没收拾踏板的车门走去,毫无疑问的被一只胳膊拦住了,拦住她的是个二十多岁的男列车员,穿一身铁路制服很精神,他不经意地问:“你的票”?
“我没有票”。
她声音不大却如此硬核。
他本来没注意,听到这句回答不禁打量着她,他面前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孩,一看就是个乡村女孩,衣服很脏了但还整齐,拎着两兜海带,目光暗淡但倔强。
看这样子,要不出票来的。
但他很好奇,就问:“你要去哪儿”?
她:“回家”。
他点点头,感觉有点好笑了,
说:“没票不能上车”。
她突然满眼噙着泪水,晶莹的在睫毛里打转,他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女孩动了恻隐之心,他不再难为她,说:“你确定这是回家的车吗?”。
她赶紧点头说:“是”。
他头一摆,放行了。
她低头上车,就在这低头之间泪珠滚落而出。
她站在过道,想靠在一个椅背上,马上被嫌弃地驱赶:“拎的什么玩意儿?这么大股腥味”。
她只得站在过道中间,被来往行人撞来撞去。
车窗外又一次灯光闪烁,站台上的建筑在后退,对面的列车在移动,她乘坐的列车启动了。
再见了,大连!
她在苍茫时抵达又在苍茫时离开。
“这个城市可曾记得我来过?在这里的几天虽然充满了惊恐,疲惫和饥饿,但看见了大海,不虚此行”。
火车出了大连市,向着北方飞驰,向着她家的方向。
她终于踏上了回家之旅,回家的感觉好踏实。
但她很快又慌了,原来检票开始了,凡是坐着的人都坦然地掏出车票晃一下就揣起来,只有站着的被仔细查看。
她拎着海带,无处逃遁,只有硬着头皮挺着。
检票的到她面前,她的心提到嗓子眼,鼓起勇气看了眼检票人,突然松了口气。
检票的正是车门口那个列车员,原来她在他的车厢。
她不知为什么,心里踏实不少,因为她感觉到他的善良?还是打过交道脸皮厚了?
他看了她一眼从身边蹭过去,继续往前检票。
他果然没难为她。
突然有人拍拍她的肩膀,她回头看时还是那个列车员。
他向她招招手,扭身往回走,她跟上去。
到了车厢连接处,他打开一个门,里面是个狭小的屋子,她知道那是乘务员休息室,他往里歪歪头,“到这里坐吧”。
她走了进去,把海带放在地上,他把门一关,不知到哪里去了。
她一个人坐在柔软的座椅上,像坐在包厢里,这么多天来,第一次这么舒服坦然。
外面一片漆黑,好半天会掠过一片灯火,静默着由远而近,由近而远。
火车在这茫茫夜色里不知疲倦的飞奔。
车窗外她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还是把脸冲着车窗,手托着腮,听车轮流畅地滑过铁轨发出喀嚓声。
有敲门声,门开了道缝,那个乘务员出现在门口,往里走了一步,把一个餐盒连同一副方便筷放在小桌上,
努努嘴:“给你的,吃饭吧”。
门又关上了。
她愣愣地看着关闭的门,低头闻了闻,饭盒里的味道有青椒,这是推着小车卖的那种盒饭,她印象太深了。
这味道是她这辈子挥之不去的回忆。
她慢慢地吃光了盒饭,拿着餐盒打开乘务室的门,把餐盒扔进了垃圾袋。
车厢里静悄悄的,旅客没有来回走动的,在车厢连接处站着一个人,他穿身整洁的铁路工作服,竟然穿出笔挺的感觉,他肩膀靠在车门上,望着窗外的夜色出神。
原来他一直站在这里,他听见了响动,转过头看见了她,她轻声说:“你进去休息吧,我在外面站一会儿没事”。
他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问:“你是到终点吗”?
她说:“不是,我要在卧龙下”。
他思索着:“卧龙?哦,我知道,但这是快车,不在卧龙停,你要么在省会下,要么坐到县城,两个地方都可以坐慢车到卧龙”。
他略一考虑,帮她决定:“你在县城下车吧,紧接着有慢车经过卧龙”。
她除了感谢不知说什么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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