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了。
他笑了说:“进去吧,养精蓄锐还得回家呢”。
她在开门的刹那又关上了,她靠在门上,说:“我不是去玩的,我是从家里逃出来的,我和嫂子闹矛盾,我爸骂了我。
我伤心就跑出来了,稀里糊涂到了大连”。
这么多天她一腔委屈无处倾诉,面对这个陌生人她无所顾忌,说完了心里轻松多了。
他认真地听着,每天与他擦肩而过的旅客不计其数,彼此都带着各自的秘密各奔东西,面对这个女孩的坦率,和她的故事,他真诚地安慰着。
她又简单的说了些她这些年的生活。
他也说出了心里话:“我没读书也后悔了,好好读书就不至于在车上奔波,你还来得及,你读书还不晚”。
她从没想过她还可以继续读书,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她沉默的摇摇头。
她回到了乘务室,他依然在外面。
她打了个长长的盹,这期间感觉列车停下两次,听见他下去迎接旅客,然后关车门的声音,好几天了,她第一次睡得这么安然香甜。
再次睁开眼睛时,窗外亮了,田野村镇在掠过,天边地平线上露出曙光。
她回家的路要到终点了。
她悄悄打开乘务室的门,直到走出去也没看见他。
在回身之际看见他在打扫卫生,他一个大小伙子很认真地扫地,他扫旅客的脚下,过道,然后用笤帚推着垃圾走,垃圾越堆越多。
一个个车窗把晨曦分割成一块块投在车厢里,车厢一块明一块暗,光明照在他的肩头,他的脸庞,她发现他还挺帅。
她到洗手池那里洗了把脸,洗去了灰尘洗去了绝望,眼神焕发出的光彩她又不认识了,但她很喜欢。
她解开头发,她用手指当梳子重新编了个大辫子,当她转过身时,他正好要往垃圾袋倒垃圾,他从她面前走过去又很快回来,一手拿着笤帚一手拿着撮子从她的脸看到她的大辫子,露出惊喜的笑容,:“嗬!原来这么漂亮啊”!
她不好意思地用手指绞着辫梢,很快把大辫子往身后一甩,抢过笤帚和撮子说:“你去歇一歇,我来收”。
她把地上的垃圾仔细的收进垃圾袋,这是她能做到的唯一回报。
列车减速了,县城到了。
他快速地问:“下了这个车你知道上哪个车吧”?
她迅速地答:“知道”。
他从衣兜里掏出一把钱从里面抽出一张十元钱的,不由分说扣在她手里说:“回去还得坐火车,那就得买票了,不可以坐霸王车啦”。
她不接,摆手说:“都到家了,不用钱了,我吃你的饭还没给钱呢,还有害你一夜没休息”。
他忙着停车的准备,说了句:“再不买票,你又会被拉大连去了”!
她站在他身后,看着站台一点点慢下来,她像自言自语:“我怎么还你钱呢?”
他看着外面说:“不用还了。我隔三差五就经过卧龙,你看见去大连的车经过时向车上挥挥手,我就能看见”。
这是一句玩笑,也是个美丽的约定,又是个不可能兑现的诺言。
县城只是长途列车的驿站,停留三分钟又马不停蹄地开走了,她向列车挥手,在一个车门的窗后,一张年轻的脸远了,不见了。
回去的慢车,她没买票,也没吃东西,把那十块钱藏了起来,没舍得花,又混过去了。
她的双脚终于踏到了家乡的大地上,漂泊了四天,她终于回来了。
在卧龙站下了车,见到熟悉的一切,释放出所有的疲惫,她几乎要瘫了,千里迢迢回到家门口,但最后十二里她实在迈不动步了。
她一步一挪,一步一步晃,一直舍不得扔掉那两兜海带,从车站到村口她走了三个小时。
家里人还不知道她已经近在咫尺。
又一天要过去了,又一个希望落空了。
是老舅发现了她,老舅跑到她家里说:“你们快点看看去,村口是不是老闺女?”
红梅像是范进中举那样两手一拍,跑出屋,她一溜烟跑到大道上,见村口出现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女孩,粉红上衣,绿色裤子,手里拎着什么,那不正是她的妹妹吗?
她箭一般地冲过去,来到妹妹面前,惊喜地叫着:“真的是你呀,妹妹是你呀”!
妹妹攒足点力气答:“嗯!是我”。
她突然拦腰把妹妹抱起来,她好像浑身是劲儿,将妹妹真实的拥入怀中,踏踏实实的抱着才不会丢,她抱着妹妹走了几步,实在抱不动,又把她放下来,将妹妹背起,妹妹软软地趴在她的背上,她彻底不再硬撑了,她到家了,到亲人怀抱了。
红梅一溜小跑背着妹妹进了院,喊着:“真的!妹妹回来了”。
父亲光着脚跑出来,他这才相信他的老闺女真的回来了,大姐站在屋门口,扶着门框泪如雨下。
红梅把妹妹放在炕上,妹妹就势躺了下去,父亲上了炕,让妹妹的头枕在他的腿上,妹妹闭着眼睛,她虚弱疲惫,父亲慈爱地注视着她的脸,眼睛蓄满了泪水。
屋地放着那两兜海带,新鲜的苍绿的海带。
红梅赶紧烧火蒸了碗鸡蛋糕,她喂给妹妹吃,妹妹一口口都吃了,她又喝了一碗水,有了些力气。
大姐这才幽怨地问她:“你到底去哪里了”?
妹妹:“我去大连了”。
“啊?”!
妹妹恍恍惚惚似乎还在漂泊。
她从怀里拿出相片,父亲默默地看了好久,大姐看了第一眼泪水又淌下来。
哥哥讪讪地从屋里走出来照了一下面,就回屋去了。
大嫂和他嘀咕:“我就说跑不远嘛!不知在哪里藏几天,吓唬完人回来了。老姨说的果然没错”。
躺在家的炕上,身边都是亲人,妹妹踏实地睡了一晚,第二天早晨就起来做早饭了。
大姐的月子还没满月,妹妹回来,她才又能按时吃上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