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鹤鸣（下）

    学园的学习，品德与术法并重；而一阶的学业、尤其是前两年，主要的安排是以理论为主，尤其是道家的典籍，无论家塾公塾教了没、教到多深，一律从头仔细学一遍。

    这一段的功课，对于杨时雨来说是比较容易的，杨家家塾对于义理哲学的功课教得很扎实，所以《道德经》、《庄子》这些她早都会了。最近这阵子，爹爹又不在家，她便得空就去仙鹤池看看白灵，跟它说说话聊聊天。

    这天放课比较早，尚在申时，杨时雨想着距离晚膳还有许久，也不着急回家陪祖母，便又转头去了仙鹤池。

    这会距离和白灵第一次见面，又过了月余，白灵已经完全褪去了绒羽，小雏鸟已经开始努力地跟随父母练习飞行，洁白挺拔的身姿也逐渐显现出来。白灵见到杨时雨，也非常开心，扑腾着小翅膀向她跑了过来。

    “白灵乖，我又来看你啦。想不想听个曲儿？我给你哼个歌？”杨时雨见白灵迟疑了一会，便说：“我是把你宠坏了吧？非要听笛子才满意是吗？”看杨时雨开始从怀中掏笛子，白灵又马上开心地哼哼唧唧，惹得杨时雨一阵苦笑。

    今日杨时雨心绪不佳，她的笛声里便也带了一丝悲伤的情绪。一则是爹爹不在，有些事她不想跟祖母说、惹她担心，还要装出一副开心的样子让祖母放心，又觉得心里有些情绪排解不掉，有一丝孤寂；二则近来频繁想起童年的事，尤其是随着学园学习的深入，感觉越发深刻。

    白灵似乎也感觉到今日主人的情绪不佳，连笛声里也少了好多欢快的情绪，便又靠近了一小步，用身体贴着杨时雨的腿，用小脖子往她身上蹭了蹭，想要安抚主人的心情。

    杨时雨仍闭着眼，沉醉在演奏中，她今天的曲子，便是从她童年的回忆而来，那是盛夏海边的阵阵波浪声，卷着流沙逝去的低吟，伴着海鸥的鸣叫，脑海中又浮现出小海龟奋力爬向大海的身姿。杨时雨的身体感受到了白灵的安抚，一边体会着白灵的暖意，另一边，记忆中小海龟的画面与雏鸟模样的白灵渐渐重合……“不知小海龟们现在如何了？活下来了吗？在大海中是否自在快乐？”一念至此，她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

    这一幕被站在不远处的柳如风看见了。今日二阶放课也早，柳如风从教室里就看到杨时雨往后院的方向走去，所以放课后就跟了过来，但他见杨时雨与白灵似乎有话在聊，也就没有上前打扰。直到听到笛声中的心绪不太对，才想主动上前来关心一番，正好看见了杨时雨落泪的一幕。

    杨时雨还在闭目演奏中，柳如风轻轻地走到她身边。

    曲罢，杨时雨睁开眼，没料到竟然看见了熟悉的身影，赶紧双手捂脸，背过身去把眼泪擦干；还不忘嗔怪一句：“如风哥哥何时来的，竟偷听我和白灵说话吗？”

    柳如风知道妹妹是害羞了，便假装跟白灵套近乎，蹲下身去抚摸小鹤，白灵见主人和这位漂亮哥哥关系好，也随他逗弄。柳如风顺口回道：“哪里就听到什么说话了，我是刚才听到这笛声美妙才被吸引而来，可惜也只听到了后半阙呢，未曾听到全曲。不过，这首曲子不错是不错，就是有点悲伤，小雨有什么心事吗？不妨与我说说，我可能比白灵更擅长倾听呢。”

    白灵听罢，不屑地仰起头，一脸“你哪里比我强”的表情。

    杨时雨叹了口气，她也确实憋了一肚子话想说，一看四下无人，柳如风又一脸真诚的表情，便指指刚刚她坐着演奏的石头，说：“如风哥哥请坐。”

    杨时雨自己也了坐下来，想了想，先问道：“如风哥哥，你还记得我五岁那年，咱们在海边堆沙房子、救小海龟的事情吗？”

    柳如风：“那自然是记得的。”

    杨时雨：“我前两天做了个梦，梦到我又回到了那时候的海边，岩石、沙滩、我们搭的沙房子都在，只是你和奶奶却不在了。我脱下鞋袜，向大海里一步步走去。我记得那天是个晴天，我梦里的却是个阴天，远处似乎有雷雨云，大海里暗潮涌动；我俯下身想摸海水，眼前的大海却突然往两边分开，露出一条一人宽的通道来。然后你猜怎么着？分开的通道里出现了几只小海龟，比当时长大了一些，它们就站在海中通道的那头，跟我打招呼，让我过去……”

    柳如风想了想，没接这段，反而回了一句：“小雨，你老实说，你放不下怕不是海龟吧？是那件事情吧？后头杨叔叔都跟你说了什么，你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不妨也与我说说。”

    杨时雨心头一酸。唉，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如风哥哥。

    她稍一沉思，问道：“如风哥哥，你知道‘先天派’吗？”

    柳如风：“知道。”

    杨时雨：“爹爹给我说了，说我是先天派，还让我不要告诉任何人。他说会妥善地处理和善后。我总感觉自己做了一件错事，给家里添了好大麻烦。我也不想的呀！如果能让我选，我宁愿自己是个普通人，有一个普普通通的童年。所以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柳如风看杨时雨的情绪又有些波动起来，便轻轻握着她的胳膊，一面传递着安心的力量，一面看着她的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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