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虽然苏管家因为怨恨穆寒生的归来,这两天赌着气存心不让他和穆嫂见面,但苏治这个人说到底还是个心性善良的人。这两天他自己内心中已经为这个事情很不安了,全靠穆楚的坚定态度给他打气。可是苏览月这个小人儿搁下的那个话还真有份量,沉沉的压在心头,让他说不出来的难受。
想来想去,苏治终于一咬牙,也不理会穆楚的反抗,硬拉着他往花厅去。他想着怎么着也该让这父子俩心平气和的见个面,谈一谈。是走是留,谈完了再说。
到了花厅后面正要转进去,刚好听到穆寒生讲起他这些年的经历。俩人不约而同收回迈出的脚,躲在墙后竖耳倾听。
听到父亲原来不是离家出走,竟然是投水自尽,而后幸运得救,竟然放下了读书人的尊严,转而从商,穆楚的背心微微颤抖,无声的哭了。
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就很崇拜父亲。父亲十一岁晋童生,十四岁中秀才,十七岁为举人。在他们的家乡是有名的神童、才俊。讲起父亲,母亲永远都是那么骄傲和自豪,“你要像爹爹那样……”是穆楚小时侯从母亲那里听到的最多的句子。
可是这样的爹,这样自负的爹,这样骄傲的爹竟然放弃了功名,混迹于商贾之中?
即便是在苏府做工的日子,母亲都决不允许他中断学业。
穆楚常常被苏览月笑为“小古董”,事实上穆楚一点都不迂腐。幼时艰难的生活,使得他并不象穆寒生年轻时那样不入世不知柴米油烟价值几何。正好相反的时,他一点都不鄙视畈夫走卒。张二婶,刘四叔,范爷爷,二柱娘……正是这些所谓“畈夫走卒”的普通人在他和母亲最困难的时候慷慨的接济他,即便他们自己也并不宽裕。
圣贤书他也读,也精通,但是他也常常会想,到底孔圣人说的话,能换成几斛米?几量油?当然他从来不敢把这个想法告诉娘。
在苏府,他被赞为进退有据,不亢不卑。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自尊和自卑的一种微妙的平衡。他认同底层的劳动人民,但读过书的他同样理解读书人的清高和骄傲。在这两者之间,他小心翼翼,谨盐慎行。
虽然自己是这样,但是当穆楚听到曾经那么自负骄傲的父亲竟然放下了身段,甘于作一名贾人,他的心里还是无比的难受。难受——是因为早熟的他非常明白这对父亲来说是一个多么艰巨的转变!
是因为怎样的痛苦、挫折和磨难?才能转变父亲那高贵的气质,让他放下圣贤的经史子集?操持起算盘帐册,终日为利益奔波?
所以,他哭了。那么无力,那么脆弱。
他曾经以为如果那个人再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会用憎恨赶走他并且永远都不会原谅他。可是现在,他仿佛感到心里那座冰山无法遏止的开始消融...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