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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黑树本想是不动的。他是要靠这不动的愤怒去轰炸扣弟,去炸开为扣弟遮丑的漂亮脸蛋。可是,他的两脚却轻飘飘的,像被什么推着似的,跟着扣弟钻进树林子。
扣弟不说话,只是拉着大黑树走。走得飞快。树条子在他们四周摇晃出很惊讶的样子,似乎在说:“幸福的人类怎么反而老是咋咋呼呼的?!”
两人往树林深处钻,钻到老远的地方,在一块挺平的草地上站住了。
扣弟两眼盯住大黑树,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就抓住大黑树的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问:“这儿跳不跳?”
大黑树忙抽回手,低了头,嘴唇抿得紧紧的。
扣弟又把他的手抓过去,按在胸脯上催他:“说呀!”
大黑树觉得那儿就像脚下这片草地,很软,很热,里面像沸腾的岩浆。那温热烘烤着他,撩拨着他,让他的心也搏搏地狂跳起来,可他的嘴上就是说不出。
扣弟叹口气,抓住大黑树的手,往腰上一按,问:“这是啥?”
大黑树捏一捏。
扣弟催他:“说呀!”
大黑树的心里格登一下,说:“是钱?!”
扣弟说:“对呀,是钱。”
大黑树的脸顿时像乌云压过来。说:“这么多钱,哪儿来的?”
扣弟跷起脚,接住大黑树的脖子,把嘴唇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就是这几天挣的呵!”
大黑树的喘息急促起来。他一下推开扣弟,几乎是吼着说:“干啥挣的?咱打上海跑这儿来上山下乡当知青,钻林子挑土篮挣钱,靠的是力气,可不是来丢人的!”
扣弟一下怔住了,脸色突然灰白得怕人。她茫然地望着大黑树,喃喃着说:“你也信他们说的?”
大黑树扭开脸,不吱声。
扣弟长长地叹口气,说:“好,大黑树,你过来。”
大黑树凑到扣弟的身边。扣弟细细看他一眼,就一下抱住他,翻倒在草地上
山林里好静好静。隔了一会儿,大黑树粗喘着翻了个身,仰躺在草地上,脑袋里想着扣弟刚才的尖叫。他坐起来,看见草地上有小片殷红的颜色。像一片耀眼的小红花。
扣弟躺着不动。眼闭得紧紧的,问:“你信谁的?”
大黑树垂下头,说:“信扣弟的。”
扣弟听了,就一头扑进大黑树的怀里“呜呜”地哭起来,哽咽着说:“你妈快病死了,可咱没钱,我我我咋能让你两手空空地回去呵!”说着,把一封电报塞在大黑树的手里。
大黑树一下抱紧扣弟,泪珠子砸地上“哐哐”的。他又看一眼草地上那一点殷红的颜色,心都快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