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部,某处森林,某座山脉,半山腰。
柳还望看着前头背对自己,显然又开始鬼父式抚摸的马面,不自在地搔了搔脸,问:“马面大帅,这段时间你一直在到处扫荡妖怪,有的圈养起来,有的就取了妖核喂这个婴鬼。方不方便告诉下属,你到底打算做什么?我当初被拖下水,就什么都不知道,现在终日无所事事的,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你老人家要不就同情同情我,跟我透点风,让我知道知道你们打算做什么?”
马面默然良久,并不回头,淡淡地回了一句:“你不用叫我大帅了,你更不是我的属下,现在你我地位相当,都是地府的逃犯。”
对这句顾左右而言他的答话,柳还望似乎是意料之中,又无可奈何,耸了耸肩就准备收声发呆,却没料到马面略一停顿,竟然继续开口说道:“另外,我是我,秦广王大人他们是他们,我们并非一伙。所以你要问我,秦广王他们到底有什么打算,我回答不了你。”
“秦广王?”柳还望有些愕然。
“原来你不知道。”马面沉吟一阵,还是简明扼要地跟柳还望理清了这件错综复杂的事情里头的条条道道。
简单说来,就是蛰伏的秦广王指派无常在地府活动,借白闻钟引发的这次鬼门之乱,让自己重登阎王殿殿堂、打压了鸟嘴气焰、将另一亲信经常(现为黑无常)扶上了阴帅的位置,一下搅乱了地府的政治局面,重新树立起秦广王系的招牌。
但这些对马面来说,都是次要的。
这次事件当中,真正震撼了它的事情,有且只有在地狱十八层和十七层的秘密夹层中所发生的那一件事,也就是眼下它怀中的这个,被它亲昵地称做“阿郎”的婴儿。
马面的剖析极短极快,可谓连标点符号都没有。但就是如此,也足以对柳还望造成振聋发聩的效果。
柳还望早知道无常扯它进入的是一趟浑水,但它万万料不到,一心只想成为甲等恶鬼好找寻妹妹、胸无大志的自己,莫名其妙就被拉入了秦广王复辟大业的队伍之中,成为了首批牺牲者(在无常眼里看来是功臣)。
“这。。。。。。我。。。。。。大帅,那这不是意味着,地府会有这么一批精兵强将,在五官王势力的授意下不惜代价地搜刮我俩?”柳还望显然一时还难以改口。
“恩。”
“我草草草草!!”
跟马面短小有力的回答不同,柳还望的表现情感丰富得多。只见它双手抱头,撒了疯一般在地上翻来滚去,似乎化身做一部压路机,要将这个山洞凹凸的地面碾得平整顺滑。
鬼哭狼嚎了一阵,柳还望又猛地扎起身来,追问道:“大帅你说你跟秦广王大人不是一伙的,那无常逼我去帮你越狱,那你是不知情咯,那你到底。。。。。。我。。。。。。它们到底。。。。。。”
柳还望情急之下,一时有些语无伦次。马面也不打断它。柳还望就这般断断续续了半天,脑筋忽地转了过来,才终于问出了完整的问题:“秦广王大人如此苦心孤诣,到底想要你做些什么?!”
马面抚摸着怀中乖巧的婴儿,答道:“秦广王大人没有要我做什么,它只是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去做一个选择。因为这个选择,我才真正打定主意叛逃地府。”
柳还望一怔,旋即就回过神来:“因为这个鬼婴?!”
马面不悦地双眉倒竖,猛地回转头来白了柳还望一眼,厉声道:“无知小子,搞清楚,这不是鬼婴,是魂胎!”
“魂——魂胎?”
柳还望生怕真的触怒马面,嘴上刻意拖长,表现出疑惑和敬畏,心中却将它骂了个狗血淋头:如果不是老子,你现在还在十八层地狱等着变冰棍呢!耀武扬威个屁!
“那些妖怪妖核,都是为了将阿郎抚育长大而准备的。”
柳还望嗯嗯连声,自己缩在一头,兀自心中寻思,不再言语。
马面却还没说完,它忽然一把站起身来,锐利的眼神直视着柳还望,用一股自然流露的威压震慑住后者,说道:“刚好说起这件事,其实我有一个打算,正准备过两天跟你说。”
“什——什么???”柳还望心中惴惴,下意识觉得不会是好事。
“抚育阿郎,光靠我不行,还需要一个保姆为它之后的生活打点。我觉得你虽然实力差些,倒也算是个可行的选择。”
“保姆?!”柳还望恼羞成怒却不敢宣发,只敢旁敲侧击推迟说:“大帅,你别开玩笑了!你看我区区乙等恶鬼,失去了借贷契约的帮助,连成‘魁’都做不到。在这人间也就跟那些寻常野鬼差不多,怎么做你阿郎的保姆?”
“这个问题我早就想到了。”
马面丝毫不给柳还望任何推却的余地,斩钉截铁地命令道:“从明日开始,我亲自指点你跨越瓶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