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空逃得匆忙。凌泉见犀照门人几乎都捂目痛呼,那份心寒自是远远比惊骇为大了。
饶是她机敏过人,遇到这种尴尬情景也不知如何是好,心想“钱律”必定有解除失明的办法,当下玉足一顿,咬牙忍痛,提剑向陈空追去。
陈空论起武功道法那是远远不如张尘,但这份逃跑的功夫简直在江湖上所向披靡。
当下离了山路,在树林中左一拐右一绕。尽管背着一人,仍将倪小军夫妇远远甩在身后。他发现张尘的身体仍然温热柔软,心知并无生命危险。
放心之下盘算着,当务之急要找到一个地方给张尘养伤。
那王烛早就向同门发出信号,若是愁云带着后援而至,简直不堪设想,再有十个目竞也无济于事了。
陈空边跑边回头照应倪小军夫妇,却见他们手牵手依偎在山道上,小茴靠在倪小军肩上极是甜蜜。
倪小军还指了指陈空,低头在小茴耳边说了些什么,只把小茴笑得花枝乱颤。陈空怒道:“你们这时候发什么疯,快跑啊!”
小茴在倪小军怀中笑的打跌,倪小军高声向陈空叫道:“陈哥,凌仙女是俺们的朋友又是俺们的救命恩人,不会为难我们的,你对她这样。俺也没办法帮你了,你快点逃,俺和媳妇回家干活啦”说着又挥了挥手,携着小茴有说有笑转身走去。
这两人容貌平平,一个愚笨猥琐一个刁蛮任性,并非是快意恩仇的江湖侠侣。但此刻并肩漫步在清晨雨后,说不出的甜蜜恩爱。阳光将他们的轮廓勾出淡淡金黄。
陈空经过一夜奔波仇杀,见到此情此景,不由得升起向往之情。毕竟深知自己和他们这种惬意悠然的生活,隔着一片无法逾越的丛林。他背着张尘,向着相反的方向,往荆棘最密布的地方奔去。
他却不知道,这一别,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倪小军。
身在江湖的人想要平淡悠然的生活,平凡的人却想在江湖中厮杀,闯出一番天地。
这似乎是历来的怪圈。
就在陈空悲哀自己无法离开江湖的时候,一群由愁云带领的少年赶到了蛇庙。
这些少年与王烛,孙豪杰带来的乌合之众可是大有不同。他们自幼就被乐塔收入犀照,悉心培养成材。近年来由伐折罗堂堂主愁云率领,在与阳炎一派的搏杀中屡战屡胜,几乎没有损失一人,是目前犀照最为仰仗的臂助。
少年们鲜衣怒马,志得意满,将失败的同门团团围住。此刻的愁云更是踌躇满志,对失明哀嚎的王烛甚是鄙夷,冷冷的不发一言。
年轻的少年们哪里知道,这闯出的天地,正是他们未来无法挣脱的牢笼。
但又有谁可以阻止他们呢?
陈空在树丛中飞奔了片刻,不远处便又是一条山路。
他突然听到身后有剑刃砍断树枝的声音,心叹这麻烦之事似乎是无穷无尽。
他皱眉向后望去,果然是凌泉提着长剑追来。她相貌极美,此时眉宇间多了一份凄苦,荆棘将她的吹弹可破的肌肤划出道道伤痕,肩上的刺伤和喉咙间的刀伤仍渗出血来,表情甚是倔强,一声不吭的跟着。
陈空见她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心知她奋进全力也追不到自己,不由得放慢脚步,冷冷看着她。
凌泉脑中一片混乱,只顾追赶陈空。但现在陈空站在她面前,她却不知该做些什么。
她见陈空又提脚要走,小嘴一扁,终于情不自禁哭了出来,抽泣道:“你,你如此辱我……难道就没有什么交代么……”
陈空见他凄然欲绝的样子,没来由的心里一软,便想留下任凭她发落,更想将她搂入怀中好生安慰。
这也是美貌女子额外的本事,若凌泉没有这般惊世的容颜,恐怕此刻陈空早就逃之夭夭了。
陈空意乱情迷间,突然想起了张尘安危,豁然而惊,对凌泉道:“给佛爷滚远点。”说完背着张尘头也不回的走了。
凌泉再也忍耐不住,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即使独自面对骇人的瘦长影子,她也没有流过一滴泪,此刻看着陈空和张尘的背影,却哭成了泪人。
陈空一路狂奔,终于来到山路上,见道路尽头黄沙滚滚,一辆轿车正向他驰来。
陈空对现代机械并不感兴趣,或者说他对买不起的东西都不感兴趣。因此他认不出车辆的型号,但直观的感觉就是这车肯定很贵。他印象里车身又扁又宽大又敞篷的车肯定都贵。
陈空生怕节外生枝,只得背着张尘避在路旁,那车里却传来一声娇俏的女声,“陈空哥哥!”
陈空仔细一看,那人竟是李紫苑,当下大喜道:“你的眼睛好了么?”李紫苑高兴的大叫:“谢你们的帮忙,早就好啦,没时间解释了,快上车!”
凌泉在高处望见陈空背着张尘钻进一辆车里,心想这番定然追不上了。心中不知是喜是愁,毕竟还是放心不下蛇庙里的孩子们,于是擦了擦泪,倒提长剑向回走去。
她索性缓步而行,走得片刻,发现远处几位少年正披荆斩棘。他们见到凌泉也是一喜,齐笑道:“凌姐姐,总算找到你了”,纷纷上前搀扶。
一位少年皱眉道:“凌姐姐怎么受那么重的伤,是哪个王八不长招子,我这就去把他碎尸万段!”
凌泉微笑道:“林渊你总是那么暴躁,我一点小伤不碍事的。”林渊急忙替她包扎伤口,见她伤势甚重,不禁怒道:“姐姐你不说我也知道,定是阳炎的人干的,我们堂的兄弟都说好了,不出半年必将灭了阳炎!”结伴的少年都鼓噪起来,年轻的脸上写满了真挚的信念。
众人不一会儿到了蛇庙,那庙门口浩浩荡荡已站着百来位长身玉立的少年。人人穿着火红的长袍,远远望去便如跳动的火苗一般。
这些少年从小蒙乐塔收留,凌泉也对他们照顾有加,他们见到凌泉打心眼里笑了出来,一一和她行礼。
林渊的弟弟林羡鱼是伐折罗堂堂主愁云的副手,林渊见他来回踱步甚是焦躁不解,不由得赶上去拉了拉他道:“怎么了?”
林羡鱼道:“阳炎这帮孙子不知道用了什么邪术,把我们的人都弄瞎了。问他们怎么回,事他们只是不说。”
凌泉俏脸通红,心想这些人猥琐胆怯,趁着自己遭难,不仅不救,反而落井下石。此刻又有谁敢声张?但见他们双目失明,甚是可怜,于是朗声道:“过去的事,我既往不咎,只是……只是以后可不能这样了。”说罢脸上一片通红,咬了咬下唇,又对林羡鱼道:“把他们带回总坛修养吧,只是不知道这眼睛还治得好么?”
林羡鱼看了看失明的帮众,不禁露出了鄙夷的神色,对凌泉勉强笑了笑,道:“乐掌门说,不久就要在这弥山,对阳炎发动总攻。我们不可能为了这几个废物抽出人手护送。再说对凌姐姐保护不周,害你受那么重的伤……”说着对着失明帮众声色俱厉道:“你们给我自行了断吧!”
这些人本就是酒囊饭袋,当下吓得一个个磕头求饶。唯独王烛和孙豪杰仍颤颤巍巍的站着,极是突兀。
这两人和林羡鱼一般都是一堂之主,况且王烛还是压他一头。林羡鱼虽是愤怒,却也不好出口教训他们,只得道:“我们堂主愁云,听到了大仇人陈空的消息,立马去追杀他了,我无法自作主张,你们自便吧。”
凌泉也实不愿与这些人同行,便也没有开口求情。她匆忙跑进蛇庙,见众童俱都安好,心种大喜。又想邪物已除,犀照中对自己最亲厚的伐折罗堂门人就在自己身边,当真是有恃无恐,便将孤儿带在自己身边。尚有亲人的一一送回,若有拜师之意则一并收入犀照门中。林渊和林羡鱼也带着门人奔走相帮。
伐折罗堂的弟子之前也是如此孤苦伶仃,蒙犀照收留才有今日。他们在有同样命运的孩子身上自然不遗余力。
过不了几日,这些孩童便被安置的妥妥帖帖。
陈空深知闹了这么一回,犀照必定倾巢而出。阳炎大援未至,处境极是不妙。回想当日倪小军提及蛇庙附近有个村庄,叫什么斯纳村的,便让李紫苑驱车赶往。
陈空担心犀照追兵赶来,不敢大摇大摆的借宿民宅。幸而弥山连绵,斯纳村附近多的是山崖洞穴,当下寻一隐蔽之处歇脚。
好在张尘被刺之时避开了要害部位,虽昏迷不醒却无性命之忧。加之李紫苑有备而来,诸多内服外用的灵丹妙药所在多有。因此不用陈空千呼万唤,日夜守护,张尘便醒了过来。
过得几日,陈空见斯纳村风光旖旎,宁静祥和,没有丝毫凶险之处。便时常出去打探一番,有一次他见到犀照门人突然现身村中。正惊讶间,发现他们是来送还走失的孩子们。不由得对他们肃然起敬,好感大增,他心想:“这世界上,并无绝对的善恶之分,之前我因张尘之故,总以为他的死敌必是十恶不赦之徒。今天看到他们行此大善,实在是惭愧。只是下次见到他们到底还打不打了?”
思虑良久,仍是不知如何是好,便也不去多想,悄悄溜回住处。这几日有李紫苑相助,张尘恢复甚速,加之她娇憨俏丽,言语可喜,张尘虽是重伤避祸间,却也颇不寂寞。
直到有一日,远方烟雾缭绕的绝顶之上突然腾起一阵焰火,虽是白天但仍耀眼夺目,那焰火到了半空便四散开来,形成了一个奇怪的符号。李紫苑瞧得真切,说这是她的师门用来联络门人的信号,这焰火越亮说明情况越紧急,当下告辞张尘陈空两人,蹦跳着穿过树林到了泊车的山路,绝尘而去。
这些日子张尘和陈空受她恩惠实多,欠下极大人情。陈空提出随同相助,李紫苑却执意不肯。陈空知道李紫苑必来历不凡,但她既然不说自己也只得作罢。
张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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