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听到眼前人的声音已经变得越来越轻,越来越含糊得难以辨认,靠在了身后那张摇椅上的男人好似已经有些困了,面上已经不由显出了几分的惫懒之色。
“你当真如此恨我?怨我?”
端木蓉却是怔然,或许她以为他起码会在临死之前问她一些更有价值的问题,例如,会想知道远在边疆混在军营之中的细作究竟会是谁?她早已知道傅宗书会倒,她也早已料到如今的一番局面,女人的心思有时候总会比男人更细上一些的,傅宗书的野心虽然不错,论起才智谋略又哪比得上最善结网待鱼,心性隐忍的圣上,更何况还是一个林子清?今晚之后,她便会在边疆派来接应的细作的护送下前往塞外,自此,半步不入中原。
然而,临到最后,他却只问上了一个似乎有些似是而非的毫无意义的问题?
案上的檀香已经燃尽,从窗格子里卷来的夜风一卷,灭了一点火星,落下了最后半截香灰,香炉里袅袅的腾起了一阵的越来越淡的青烟,直直的往上蹿着,风一吹,又曲了一块,最后,终于是慢慢地散开,缓缓地淡去了……
靠在了几案上的男人一手撑着自己半边的额角,一身素净的青衣,面色平和,似在浅眠,然而,那本就极浅的呼吸声终于在香灰落尽之时一同散在那阵袅袅的青烟之中……
……
她心道,再过了半个时辰,那案上之人的手脚便会变得冰冷起来,那张清俊无双的冷然的脸皮子也很快会变得更冷,变得僵硬起来,他会变成一句硬邦邦的僵硬的尸体,那双好看的像深潭一样冷然的招子再也不会睁开。朝堂之上,再也不会有一个反手为云覆手为雨,一个气度,风骨都是一股子自在从容的姿态,似乎万事接在所料之中的朝臣,再也不会有像他这样一个……叫她既爱极又恨极的男人了,只有他林子清!
——恨他?怨他?
她为什么该恨他?为什么该怨他?
她也曾经只是一个葱茏年华的天真可爱的女孩,他是满腹才情,智谋双绝,年少成名的新科状元郎,她不曾告诉过他,他中举那日,正在长安街头上,她来过长安,她见他骑高头的大马上,一身青衣,面目清俊非常,举世无双,她在人群之中和着小丫鬟望着他的身影,满心的欢喜。
再后来,家中遭逢巨变,他又从胡人的兵马中救下了她,他让她在长安城等他,怎料,年后,传来的却是大将战死沙场的消息。后来……最后来她便嫁给了如今的圣上。
她低低地道:“你那么聪明,想必早就应该料到了吧。”
端木蓉道:“若非你早已存了死志,又怎会这般轻易地入了我的局。”
近年来,若非你一心想着要如何淡入朝堂之上,又如何会被那傅宗书寻到了壮大自己实力的机会,然而,你却已经是不得不退,圣上对你愈加宠信,你便越要退,非但要退,最好还要退得远远的,世人皆知你已过而立之年,府上却是妻妾全无,只道你是个真正的痴情之人,却不知……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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